最初巫良丽只是想逗一逗这个看起来有些冷酷的刀客,却没想到这人却是认真的。
她也曾犹豫过怀疑过,可奇怪的是,黑狐面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巫良丽能坚定地走向他。
被人爱着的感觉是如此奇妙又美好,无法因为恐惧而放手。
芦花被风带去了天上,巫良丽在月色中回首,白色的飞鸟为她指引黑狐面所在的方向,就在三乌河那边。
如果秋朗去了三乌河那边,肯定会对他动手。
巫良丽心中一狠,朝三乌河的方向赶去,却被芦苇丛中的面具地鬼们逼退。
体术脉·雷拳。
体术脉·天灵附身。
两名面具地鬼以芦苇藏身,与巫良丽拉近距离后毫不犹豫地使出体术脉杀招。
手持长剑的地鬼迎面直刺,巫良丽仰首堪堪避过,被其中一人的雷拳击中,吐血摔飞滚倒在地,身上雷光闪烁,疼得她眼中泪花闪烁。
她自封星脉多年,所有的修行知识,都是因为黑狐面没有避着她,反而常常讲给她听,自己也从中学会许多。
当年最拿手的八脉法阵,重新拾起来也还有些生疏。
更别提体术了,这一直都是她的弱项,只要被近身就很难逃脱。
可她不能死在这里!
巫良丽拼着被雷拳击碎五脏六腑的剧痛,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抬手,朝持剑斩来的面具地鬼试图点出一道杀诀。
另一道行气字诀先她而出,是打出雷拳的面具地鬼,杀诀洞穿巫良丽的心脏,抬起的手无力摔下。
巫良丽在这瞬间看见被斩断的芦苇,熟悉的刀鸣声在耳边响起,被夜风带上天空的白绒芦花坠落在来人的衣肩上,在她逐渐视线逐渐模糊的眼眸中,倒映着远处瞬影而来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那张俊美冷淡的脸上有过如此着急的表情,仿佛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碎掉,纵使手中长刀的鸣叫充满杀意,也盖不过从他眼底深处蔓延而出的绝望与害怕。
为什么见他如此着急难过,自己却有些开心呢?
原来他是真的、真的很在乎我啊。
巫良丽倒在地上,芦花飘落在她染血的衣发。
手持长剑朝她斩去的面具地鬼已经看见了巫良丽的生脉,准备在她复活之前将其摧毁,剑刃接住飘落的芦花的瞬间被长刀斩断,携带杀意的星之力威压横扫,让还未落地的白绒芦花从风暴中心飞散远去。
黑狐面满身戾气,动作连贯快速,是对手重目脉运行极致之下也无法洞察的速度。
刀剑穿过血肉的声音在月色下响起,黑狐面毫不犹豫地抽刀再斩,将第二人杀退,血洒芦苇。
慢一步来到的秋朗迎面撞上被黑狐面斩飞的面具地鬼,手中棍刀一压,将其钉在地上,给他致命一击。
秋朗抬头,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巫良丽沉了脸。
黑狐面转身将巫良丽抱起,手臂微微颤抖,感觉到她毫无声息,心中悲鸣到达顶点时,却见巫良丽眼睫轻颤,再现生机。
巫良丽在黑狐面怀中睁开眼,看见的并非厌恶恐惧她的脸,黑狐面将她视若珍宝,她看见的,是这个男人发现自己的珍宝失而复得的表情。
这人像是要哭了一样呐。
巫良丽想笑,却被黑狐面摁头紧紧地抱在怀中,力道之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再不分离。
黑狐面垂首贴着她,巫良丽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意,被人偏爱、重视的感觉是如此真切清晰,让她心软,缓缓伸出手抓着黑狐面的衣服,轻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地鬼。”
巫良丽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不会被人抛弃的机会。
黑狐面喉结微动,低哑着嗓音说:“还好你是地鬼。”
否则他将永失所爱。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巫良丽听得怔住,鼻尖涌来的酸楚根本无法抵挡,泪水不经过她的同意便溢出眼眶。
巫良丽抓着黑狐面衣襟的手逐渐收紧,骨节泛白,用尽全力也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她靠在黑狐面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任由自己哭泣着。
她曾因为地鬼的身份失去了一切,在漫长的日夜中,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容得下你。
可直到这瞬间,巫良丽才真的和过去和解了。
她抱着黑狐面的脖子带着哭腔道:“我答应去抓子息……是因为姥姥被秋朗控制,而我也想知道子息到底被关在哪里,那时候在帝都的只是他的影子。”
黑狐面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低声道:“我们会把子息带回去的。”
秋朗将复活的地鬼摁死在地上,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抱在一起的两人。
从天而降的白绒芦花飞舞,轻轻抚过他冰冷的脸颊,秋朗神色冷漠,却收敛了杀意。
也许人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反抗神谕。
善意只是一部分,恶意也只是一部分。
在怨塔山,还有黑骷髅不断从地面阴影中升起。
长鱼叶与岁秋叁的对话还在继续,书圣仍旧盯着祭台上的明栗与周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