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随从更是呆愣在原地。
他反反复复想着适才那一句我生是宋人,死也是宋鬼,脸颊一阵阵发烫。
胡人反应过来以后,有忙着叫大夫的,有忙着探头看恒老爷的,还有想坐上王位的。
趁这混乱当口,牧倾酒大喊:“进攻!”
这一仗打得毫无悬念。
胡人群龙无首,又各怀心思,都不想留着自己的精锐在以后夺取王位时用,因而都保存实力。
此时见西苑王已死,各个无心恋栈。
而恒老爷的坠楼则让宋人上下士气大振。
一个富户员外,放着从天而降的富贵荣华不要,转而手刃生父跳下城墙。
这是什么气节?
当即宋人将士各个精神鼓舞,大喊着杀,将胡人打得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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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之后牧倾酒又毫不松懈,乘胜追击,直将胡人打到了居庸关后。
此时胡人已经是败家之犬,四分五裂不成气候。
而冬天已经到来,不适宜用兵,牧倾酒任命周石老将军守城,自己则进京面圣。
北疆已经落雪,临安却仍旧是草木萋萋。
官家坐在大内的御花园内接见了牧倾酒。
他神色微沉,并不因打了胜仗而高兴,反而垂着嘴角,声音也低沉得骇人:
“你所言可是实话?”
牧倾酒垂头,眼睛盯着地面:“太子背地里勾搭胡人头目,约定其进攻燕山,事成后以淮河以北江山拱手相认,往来书信人证俱全。”
官家一下子似老了许多岁:“那么多人参奏太子,朕不想信。可你若是开口,朕不得不信。”
一向倚重的太子有了谋反的心思,足以让他神色疲惫。
牧倾酒一侧唇角微微勾起:“官家这话却是折煞臣了,臣是臣,君是君,太子再有不是,也是皇亲贵胄,岂能被臣两句话左右?”
官家见他言语间不少讥诮,心里酸楚涌上,喃喃自语:“他就这么等不及朕死吗?”
“朕给他留下安稳江山、手足良将不好么?”
牧倾酒假装没听见那句“手足良将”,他只是垂首,将头埋得更低。
官家看着铺陈书桌上的太子书信,忽然眸中放出精光,死死盯着牧倾酒,状若癫狂:“你说,这是不是你伪造的?”
牧倾酒瞥了一眼桌上如山铁证:“臣伪造这些也不过是替别人做嫁衣裳,莫非官家还以为臣有贰心?当初殿下赐给臣的封号里有个忠字臣时刻敏记在心。”
官家苦笑:“也是。”
牧倾酒不想再多谈,他说明来意:“臣此行是求官家赦免恒家人。”
官家眸色低沉:“不许!”
“恒家是什么人?早有人给我报上来过,胡人余孽!”官家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西苑王好容易死了,他后人在世,只怕会被有心人拉出来做招兵买马的靶子。”
“官家可是忘了?西苑王怎么死的?”牧倾酒慢条斯理,并不见任何惧怕之意,“是被恒家人刺死。”
官家毫不动摇:“恒鸿厚是忠诚不错,可朕不敢冒这个险。朕可以在他们死后为他们立碑,但恒家上下必要从这世间消失。”
牧倾酒摇摇头:“臣愿意郡王之位和手中兵权向官家换得恒家上下平安。不知官家愿意否?”
官家先是瞳孔微动,如午憩的老虎忽得瞪大眼睛:“混账!”
牧倾酒抬起头,脸上尽数是讥讽之意:“若是官家觉得这砝码不够,再加上太子罪证如何?”
“你,你,你!”官家气得青筋直跳,“你胆敢跟朕讨价还价?!”
牧倾酒脸上波澜不惊:“非但如此,臣今后还要入赘恒家,跟随恒姓,哦,不,如今是何姓。”
“你要朕的儿子去跟一个太监的姓?!”官家气得站起来,一把将桌上厚厚的卷宗全甩到了地上。
随后两人都愣住了。
只有巨大的沉默。
太阳照进来,苍凉如水,直照得殿内灰尘在空中无处遁形。
旋即官家才出声:“你都知道了么?”
牧倾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臣不懂官家在说什么。”
他自小就不懂为何自己的父母待自己都极为冷淡,因而养成了叛逆的性子,好在皇城内院内太后娘娘极其疼惜自己,动不动就宣召他进宫住个小半年,是以他自小便出入皇城大内如自家门庭。
带着谢宝树一堆纨绔子弟横扫临安内外。
直到少年时与太子打斗,一向看不惯他的太子指着他骂“狗杂碎”,又说“你娘还不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他愤怒将太子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