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肖聪聪摇了摇铃铛,接着话茬,嘎嘣溜脆的继续说道:“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栓,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林,虎归山,脚踩地,头顶着天,迈开大步走连环,摆上香案请神仙,先请狐来,后请黄,请请长蟒灵貂带悲王……”
这样一大段的神词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震住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破四旧之后,人们对神啊仙儿啊这些已经不那么看重了,但是扎根在骨子里几千年的东西哪能那么容易就消失,此时,心底都没由来的感觉到敬畏。
不一会儿的工夫,肖寡妇就开始全身抽搐,打哆嗦,像是被触电了一样,就在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大气不敢喘的看着肖寡妇的时候,她突然间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呆滞,嘴唇含糊的嘀咕了几句。
肖聪聪大声问道:“老仙家,你家住哪府哪县?”
肖寡妇尖着嗓子,发出和她本人声音完全不同的声音回道:“叫帮兵,要听清,本仙儿黄家二大娘,家住葫芦山玉田洞。”
屋里的人都小声嘀咕了起来,葫芦山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是挨着大头山的一座型似葫芦的山,听到是葫芦山来的大仙儿,都更加有了兴趣。
肖聪聪抿着嘴,敲了敲神鼓:“落座落座,炕上放着八仙桌,竹枇筷子两边搁,要吃飞禽用枪打,要吃鲤鱼下河摸,得意什么点什么。”
等肖寡妇的儿子说完话后,蓦然间,神龛上香烟波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肖寡妇才继续出声:“吃完饭,抽罢烟,不知帮兵找我何事道营盘。”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我吃过了上供的肉,也尝到了神龛上香火的供奉,该办正事了。
肖聪聪晃了一下铃铛,看向躺在炕上的我,说道:“堂前无事不打鼓,佛前无事不撞钟,有事就是李家小儿病何因?”
我爸我妈都紧张得不得了,尤其是我爸,一手心的汗,眼巴巴的看着肖寡妇。
肖寡妇慢吞吞的转过身子,动了动眼珠子,呆滞的眼神看向炕上的我,我妈怕肖寡妇看不清楚,还特意抱起来往前送了送。
可是,当肖寡妇看到我,更准确的是看到我胸口的那个血红色的巴掌印的一瞬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啊,快拿开,快拿开,不要离我太近!”更是连连摆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我,就像我很刺眼一样,还不断的往后退,一直退到墙根。
屋子里的人都被肖寡妇的反应吓了一跳,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最揪心的我爸,也顾不得什么了,朝着肖寡妇吼了一嗓子:“你到底快说,我家小子到底是咋了?”
被大仙儿上了身的肖寡妇浑身颤抖,发出干哑刺耳的声音:“你们这是害我啊,你家小子额眉乌黑,阴魂受染,分明是被一个有大道行的厉鬼盯上了,是个灾星啊,不仅他保不住,就连你们家和整个村子都得受到连累,不行,本仙儿要走了,要不我也得跟着倒霉。”
话音刚落,肖寡妇浑身狠狠的一哆嗦,就脸色煞白的清醒过来了,身体一晃,差点没坐地上,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嘴唇像是受了冻一样,有些发青。
我爸当场就翻脸了,黑着一张脸看着肖寡妇,大声叱道:“你会不会看?我儿子咋会是灾星,赶紧给我走,不用你看了。”
肖寡两只手拧在一起,一脸难堪,嗫嚅着小声说道:“李……李家兄弟,你对我凶有啥用,我是你找来的,话也不是我说的,是黄二大娘说的,你不信我拉到,二大娘都没招,那我也帮不了你,出马的钱我也不要了,我走了。”
我爸是一个挺和气的人,也是关心则乱,任谁听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是灾星,心里都会不好受,现在看到一脸委屈的肖寡妇,心里就有些歉意了,拦住了要走的肖寡妇和她儿子,塞了五块钱,又说了几句赔礼的话。
肖寡妇捏着五块的票子,看着我爸,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李家兄弟,实话和你说,刚才我请仙儿的时候看到你家娃朝我笑了。”
我爸愣了一下,因为那时的我打出生不哭不闹,更别提笑了,一时间没搞明白肖寡妇说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