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朋友了,说话自然非常随意,郭钦栋都没有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眯眯地寒暄。
“还在饮茶啊?看来你是不知道了?真是有好事啊!你快看电视,翡翠台!”
电话那头的老友完全不像平日说话温吞如水,反倒一惊一乍显得特别激动,这让郭钦栋有些意外,一边示意保镖去调转电视频道,一边打趣道:“我说你这个老叶,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好激动的,小心爆血管啊,别忘记了。”
上了年纪难免血压高,叶芳森就有这个毛病,所以郭钦栋与其说是笑话,不如说是关心。不过叶芳森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回嘴,而是依旧不依不饶:“开了电视没有啊?!我跟你说,美国那个李杰,以前聊过的,这下你真要去找他了,家明的病有机会了!”
“后生仔是不错啦,除了高调一些,不过同我们这些老头子能有什么瓜葛,。”郭钦栋还在慢条斯理驳嘴,然而听到后半句才感觉到不对,脑中依旧没转过弯来,嘴唇哆嗦着半天才问道。“你说什么?家明的病?”
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电视机,只见一个高大沉稳的年轻人正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说道:“als是一种神经失调的衰弱病,会导致大脑和脊髓运动神经元损失而引起麻痹和死亡……我们非常理解这种看着自己死亡的痛苦……也一直在努力帮助更多的患者……因此我很荣幸同霍金先生一起,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经过科比斯特1号实验室全体同仁的不懈努力,我们已经成功攻克了这一医学难题!”
郭钦栋瞪大了眼睛,开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直直盯着电视机上那个年轻人特写的表情,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几乎已经听不清楚后面说的是什么……
郭氏家大业大,然而到了自己这一辈却人丁单薄,生了两个都是女儿,直到56岁才从二房那里生下一个小儿子郭家明。
老来得子,郭钦栋自然看重。
可惜郭家明却患上了als这种无解病症,哪怕花费再多的金钱也只能看着儿子卧病在床。这种内心的痛苦一度让郭钦栋大病一场,几乎已经放弃了努力,现在却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的紧张和激动可想而知,脑门发紧、心跳加速,只觉得眼前一黑,斜斜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喂!喂!老郭,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传来叶芳森焦急的追问。
而这边保镖们已经乱成一团。
“郭生哮喘犯了!”
“快拿药来!”
……
美国,波士顿。
曾经的棒球队明星队长、卢伽雷氏病患者皮特?弗拉茨如今已经完全瘫痪,这位“冰桶挑战”的发起人虽然应美国als协会邀请做出了表率,为同病相怜者募集到不少善款,更一度在全世界掀起了巨大风潮、引起广泛关注,然而内心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
他的心中非常明白,生老病死,自然更替,往往无法避免。很多时候,人力有极限,就是有那么多的不治之症让人类束手无策,无论接受或者不接受,都无法改变这一点。特别是年复一年只能在病床上度过后,他连语言能力也彻底失去了,只能靠一根管子维持生命。
曾经同辈中的佼佼者、运动健将、校园明星,如今表情机械、身躯萎缩、苟延残喘,人生一片灰暗。
然而今天并不一样,皮特?弗拉茨虽仍旧不能动弹,眼中却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光彩,牢牢盯住病床前的电视屏幕,一个他再熟悉不过、被亲人朋友多次拿来作为榜样鼓励自己的老人,正端坐在轮椅上拿着麦克风清晰地发声:
“我必须代表全世界所有的als症患者说一声,谢谢你,布鲁斯……同时,我也想说说我自己的感激,不仅仅是因为感激他帮助我摆脱了这种可怕病症的困扰,更感谢他让我也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对不起,简……”
“作为一名科学家、学者或者教授,我的一生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的角色是有所缺失的……虽然很多人宽慰我,说我克服了身体上的障碍,在学术上无限发展,但是在生活中,我的力所不能及一度给很多人造成了痛苦……玛丽、简还有更多的人……”
电视荧幕上的史蒂夫?霍金几度哽咽,却依旧高昂着脑袋,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捂住额头,泪水止不住地从指间滑落。
电视机前,躺在病床上的皮特?弗拉茨同样眼眶盈溢,潮湿的水渍浸湿了脑下的枕头,又波及到床单。但他并不那么急着唤来在不远处忙碌家务的妻子,而是就那样静静看着史蒂夫说话,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舒缓自己的心情,把这些年的痛苦都释放出来。
希望,永远是最珍贵、最遥不可及的珍宝。
而在这一刻,皮特?弗拉茨终于在不断的挣扎、人生的起落之后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