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片刻,她收拾好情绪,决定再去牢中向于氏夫妇了解一些死者死亡前后的细节。走到院中恰好看到顾璟带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妇人与丁奉公一道从停尸房出来。
“顾大人。”她迎上前去。
顾璟命人将妇人带下去,对姚征兰道:“这是死者的妻室,死者的身份已然确认了。”
姚征兰好奇:“死者面部毁烂,又无衣物,身上亦无伤疤胎记等易认之物,这位妇人如何确定死者便是她丈夫?”
顾璟:“……他们是夫妻,对彼此间,自然是有些我们旁人不能领会的认知。”他口中说着这样的话,脑中却想着这妇人来认尸时,一见面部不能辨认,便立时让仵作掀开死者下身的白布给她看,随后便认定了。想到此处,他忍不住侧过脸去,虚拳掩唇咳嗽了一声。
看他这模样,姚征兰竟然懂了,一时也觉着挺尴尬的,忙问道:“那死者究竟是何人?他妻子可有提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死者名叫王明坤,据他妻子交代,他并无正经的谋生之道,长期游走在各色有资财的妇人之中,鲜少着家。所以此番他七八天没回去,他妻子也没去官府报案,没想到他会出事。”
姚征兰:“……长期游走在各色有资财的妇人之中,那,那些妇人的丈夫,乃至被他始乱终弃的妇人,都有可能害他啊。”
顾璟表情凝重地点头。
两人一时无语。
丁奉公在一旁等待良久,苦恨找不到机会插话,一见他俩沉默,忙道:“顾大人,方才京兆府的推官过来,想请下官去协助他们勘查一件案子。下官向顾大人请示,是否可去?”
顾璟问:“什么案子?”
丁奉公道:“是春意阁粉头暴毙案。据推官说,死者有中毒迹象,也找到了疑似凶手,却无法确定死者是如何中的毒,因此无法叫疑凶开口招供,这才向咱们大理寺求助。”
中毒而死,却不知如何中的毒?这岂不是和王明坤一样?
顾璟与姚征兰互视一眼,顾璟道:“带上仵作,速去京兆府。”
两刻之后,京兆府停尸房内,大理寺的仵作正在验尸,顾璟和姚征兰则凑在那看京兆府仵作给出的验尸格目。
看完之后,姚征兰对顾璟道:“大人,从验尸格目上看,这名死者与王明坤确有很多相同之处,而且因为她面部没有被损毁,所以验出了更多症状。”
“怪哉,怪哉!”大理寺的仵作给尸体做了最基本的尸表检查后,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喃喃自语。
“有何奇怪?”顾璟问他。
“大人,从尸表检查来看,死者确实是有中毒迹象,但是从她的眼睑内部的出血点来看,她又有窒息迹象。死者口唇完好,颈部亦无掐或勒的痕迹,这窒息之相,不知从何而来?”仵作道。
姚征兰对验尸方面研究不深,连仵作都想不通的事情,她自然也想不通。一抬眼却见京兆府的推官徐松泉在一旁欲言又止。
“徐推官有话不妨直说。”她道。
徐松泉道:“方才听两位大人所言,似乎是见过死因与凝香相似之人,不知二位大人可知那位死者系中何毒而亡?”
姚征兰道:“就是不知,所以才遇到了和徐推官一样的难题。”她细觑徐松泉表情,猜测:“莫非,徐大人知晓此毒?”
徐松泉叹气道:“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猜测。幼时家父在山上劳作,家兄带我去给父亲送饭,回来的路上不慎被蛇所啮。当时兄长只说不疼,没事。走到山脚下时,却如喝醉了酒一般行路不稳,好容易回到家里,即卧床不起,没挨到天黑便断了气。
“时隔久远,如今再想起那段遭遇,只记得我兄长中毒后说不疼,之后走路踉跄,回家卧到床上时也没喊疼,只是说话不清楚,最后,便如喘不过气来一般。凝香案发后,听春意阁的人形容当时凝香死前的状况,我便想起这件事来,怀疑凝香也是被这种毒蛇啮咬身亡。可奇怪的是,找遍她全身,并不见被蛇啮咬的齿痕。想来是我搞错了吧。”
“不一定。”顾璟道,“据我所知,蛇毒也能提取出来。有经验的捕蛇人将毒蛇蛇口捏开,将其毒牙挂在瓷瓶口,毒牙内的蛇毒便会流入瓷瓶内。只不过……”他望了眼姚征兰,“据姚评事所言,口服蛇毒并不会致死,所以若是蛇毒致死,死者身上必有伤口才对。”
“这名死者浑身上下真的一点伤口也无?”姚征兰问徐松泉。
徐松泉摇头道:“就连私密处都请稳婆来验看过了,浑身上下,莫说伤口,连一点破皮处都无。”
“听说你们还抓了一名嫌犯,那名嫌犯在何处?”顾璟问。
审讯房内,已经被用过一次刑的柔弱女子有气无力地歪坐在椅子上。
“我没有杀凝香,你们便是打死了我,我还是这句话,我没有杀她。”她喃喃道。
“去给她喂点温水。”顾璟瞧她状态不好,吩咐一旁的狱卒。
在狱卒去取水的空档,顾璟问徐松泉:“因何确认这名女子有杀害死者的嫌疑?”
徐松泉道:“调查下来,整个春意阁就她与死者因花魁之争矛盾最深,最有杀人动机。”
“我是与凝香因花魁之争起过冲突,平时与她关系也不好……可是,她都快离开春意阁了,我为什么还要冒险杀她?半年我都忍下来了,难道十天半月的,我就忍不了了?”歪靠在椅子上的粉头云嫦气愤道。
“你说凝香就要离开春意阁是什么意思?是有人要为她赎身么?”姚征兰问道。
云嫦点点头。
“是什么人要为她赎身你可知晓?”
“王明坤,诨名叫做王大雀。”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中秋节快乐!祝家家人团圆,千里共婵娟!
第58章 ·
喝了些温水下去, 云嫦眼见的精神了一些,努力坐直了身子道:“那姓王的就是个地痞流氓,仗着那物什长得大了些, 竟恬不知耻地想要我们不收银子陪他睡。我呸!谁不知道他是个吃妇人饭的!以前不知道被妈妈打出去多少次。
“可是这一个月来, 他不知勾搭上了哪家的贵妇人,出手竟阔绰起来, 一下拿出三百两银子包了凝香一个月, 还说到了一个月就来为凝香赎身。凝香的赎身银子可要整整两千两。姐妹们都觉得姓王的是在说大话,连老鸨儿都不相信他能憋出这么大的屁。可是凝香不知为何,对此深信不疑。”说到此处, 她有些接不上气,就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后来呢?”姚征兰问。
“这姓王的自从包了凝香后, 原本天天都来, 可前段时间, 忽然有好几天不曾来。眼看快到姓王的答应为凝香赎身的日子了,妈妈见他全无影踪, 以为他变了卦,就叫凝香出来陪客喝酒,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云嫦道。
“凝香出事当日的酒菜可有验过?”顾璟问徐松泉。
徐松泉道:“凝香喝剩的残酒,加上她当日用过的所有吃食、胭脂水粉都一一验过,均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