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知返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他父母还在的时候。
有一天他和同村的孩子一起跟着父亲读三字经,除了他很认真地听讲外,其余的孩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去柳先生家西边的池塘里捉黄鱼,柳惠臣兴致来了便问这些孩子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年岁。
同村小栓说他娘管他叫‘狗都嫌’的年纪,七岁八岁狗都嫌,大壮说他爹经常打猎回来,喝了半斤烧酒就骂他是个吃鼻涕的臭小子!那么由此观之,想必是‘吃鼻涕’的年纪了。
柳惠臣摇头笑道,“你们现在,书上说叫‘垂髫’年纪,再大一点儿就叫‘总角’!”
“总角?”小栓两根手指按在头顶上,“像我家那头老黄牛一样的角吗?”
小铃掩口笑道,“你真是头傻牛!总角总角,就是‘总发生口角’,你没看虎子和大壮总是打架吗?总是有口角!”
柳惠臣忍俊不禁,柳知返问道,“爹,那总角之后呢?”
柳惠臣对自己孩子的求知欲非常欣慰,他点头道,“之后是豆蔻,束发,弱冠,而立,不惑,知命,花甲,古稀,中寿,耄耋,等人到了一百岁呀,就叫前颐!”
他请抚着柳知返的脑袋轻笑道,“我们人活到古稀之年,已经是养生有道了,能活到耄耋之年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爹,那前颐之后呢?活了一百五十岁,两百岁的叫什么?”柳知返又问道。
“呃----这---这书上没说!”柳惠臣尴尬道。
这时一只趴在桌子上被树上的蝉叫的昏昏欲睡的虎子忽然说道,“那叫‘人精’呗!”
那天虎子被柳惠臣打了手板,肿着手回家还不敢和爹娘说。
柳知返已经记不清当时小伙伴们的样子了,只是偶尔想起这件事,也不免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他看着辰元子沉睡的脸,他的白胡子因为打鼾而颤悠着,满是褶皱的老眼皮微微抖动,如果按照虎子的说话,辰元子也算是活到了‘人精’的岁数了。
从五六年前柳知返还在罗刹峰时,辰元子就念叨着自己大限已到,恐怕很快就要去见药王老祖了,只是好几年过去他没死,那些原本看上去活蹦乱跳的强者大能却是死了不少。
也许上天觉得这老家伙死不死无关紧要,除了让几个徒弟伤心一阵子外并不会对天下有什么大的影响,反而那些不该死的死了,他这个老棺材板子却缕缕从一场场惊变之中活了过来。
柳知返给辰元子盖上衣服,拿出一颗红白相间的丹药递给枳花,说道,“等他醒了以后,将这颗药化成水喂他喝下去,他要是问的话,你就说是我炼制止痰通气的药!”
“这时什么药呀----”
“能让他多活几天的药!”
柳知返转身离开小院,飞觞就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说道,“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飞觞撇撇嘴,目光复杂地看着柳知返说道,“你给枳花的不是丹药吧!那上面有血的味道!是你的心脉之血!你将自己的生机炼成丹药就不怕自己折寿吗?”
“我的命硬得很。”
“你要去哪儿?”
“蜉蝣山!”柳知返远远地应道。
蜉蝣山紫川遗骸腹腔之中,穆兰蛮蛟坐在妖池边,脚探进潭水中搅起一圈圈儿涟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哼哼冷笑了一声,“我在这里的时候,还敢进入这里的除了你之外也没谁了!找我有什么事儿,要和穆兰蛮蛟叙旧的话就算了,我更想以紫川的身份和紫尧叙叙旧!”
柳知返摇摇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和一个与天地同生的古老存在实在没有可以聊的话题!你又不肯承认自己是穆兰蛮蛟,真觉得无聊的话,你何不出去找帝释伞,她是和你同等级的存在!”
穆兰蛮蛟撇撇嘴,“我和帝释向来不和!那是个偏执别扭的家伙,别看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哼哼,她若是认真起来,比谁都可怕,守御圣器之中就算是天地肃杀之气所化的九嶷剑,也得惧怕她三分!”
“我一直想不通,帝释伞到底要做什么,若说当初她刚刚破开封印,为了恢复元气所以才抢走西极洲地脉倒也罢了,她为何要执着于收集守御圣器的碎片?”
穆兰蛮蛟耸耸肩,“我说了,帝释是一个偏执到了极点,自以为是到了极点的家伙,她收集守御圣器碎片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复活我们曾经的主人,九彩仙姬!”
“这太骇人听闻了!”
“骇人听闻吗?你肯为了你身后棺材里的女人不惜一切,即使知道让死者复生有违天道,机会渺茫却依然锲而不舍!难道帝释就不能为了复活九彩仙姬,不惜将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从这一点儿来看,你和她倒是挺像!”穆兰蛮蛟眼睛微微眯着,“真正的乱世就要来了,届时天下间所有的生灵都不能置身事外!天道有轮回,天地亦有劫难!当初仙魔一场大战,几乎将整个世界撕成了碎片,生灵灭绝无数,古魔败退后,新的生灵降生天地间,这才有了天地间生命的第二次繁荣,如今恐怕又一场天地大劫要来了!不知这一次劫难后有多少生灵能够幸存!”
“那么你呢?你将要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