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返的刀无鞘,平时用两根锁链锁在身后,他身材并不健壮,但背着硕大甚至巨大的饕餮刀并没有感到有多沉重,他喜欢握着饕餮刀那份沉重。
在他出刀的那一瞬,他一只左足前错,身体向前弓起,形如一只已经蓄势待发,只待向着猎物迅猛扑去的花斑猎豹,他双手握刀,饕餮刀高举在头顶,动作缓慢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的动作都深刻在时光的记忆当中。
他缓缓举起刀,举过头顶,举到脑后,在这一刹那饕餮刀的刀罡煞气竟然诡异地全部消失,连刀刃上的红光都无影无踪,饕餮在蓄势。
看似无比缓慢滞涩的动作,在一瞬间突然变到最快,饕餮刀刀背和柳知返肩膀尚未碰触而刚要碰触的瞬间,一声短促而巨大的喊声从柳知返口中发出,在水里发出的呼喊竟能将面前的水全部震开,看上去便似一个巨大的水泡从他嘴里吐出然后向前荡开。
随着短促而巨大的喊声,饕餮化作一道幻影,倒映出两道寒光,只一个恍惚间便已斩在了南天钟上。
嗡-------
一声巨大的钟声颤鸣,一阵狂暴的冲击波从南天钟上发出,似是死亡之前挣扎的呐喊,钟音似水波荡漾开,将站在近前的柳知返笼罩在内,狂暴的能量将他的衣服撕成碎片,在他身上留下伤痕无数,但却没有让他退后半步。
柳知返紧紧抿着嘴角,脸色反而平静下来,既无疯狂也无愤怒,更无之前出刀之时那一瞬间的不可一世,他一只紫色的眼睛一只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南天钟的变化,想要将这口古钟每一丝微妙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只见饕餮刀之上蓦然间冷凛的刀锋发出一道无形无踪的刀罡,好似一只巨大的刀影从南天钟上一闪而过。
咔嚓-----一声天地崩裂般的声响,在水中传开。
司徒月婵和柳知返都听到了,只不过柳知返站在近前,所以能够眼睁睁看着南天钟被饕餮斩过的地方,一道裂痕开始蔓延。
一道裂痕变作两道,两道变作四道,四道变八道,眨眼间裂痕蛛网般在焕然一新的南天钟钟身上蔓延开,便似干旱大地的龟裂。
柳知返神色愕然,能够一刀斩碎南天钟,连他也没有想到,一刹那的恍惚之后便是疑惑,他知道自己这一刀并没有司徒月婵那一剑更加威猛,从锋利上来说,饕餮也远不如魁罗九,但何以自己一刀能够斩碎南天钟,而南天钟上那些知北玄元录的护钟劲力居然诡异地全部消失?
他目光越过古钟望向那扇完全倒塌的石门,想起那石门里涌出来的那股未知的洪流。
他不能理解那是什么,那股洪流里有一种让他难以释怀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人正在洪流的尽头等着他,或许真如之前紫尧记忆狂乱之时,在心底那个声音所言,‘有人在这里已经等他很久了’。
是等柳知返还是等紫尧,柳知返相信她等待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是潜藏在自己记忆中那份固执不肯消散的,紫尧的记忆。
南天钟钟身上裂痕满布,但却并没有碎裂,只见一层土黄色的朦胧影子从上面飘了出来,足有十几丈高,看上去好像一个胖大的壮汉,醉酒了一样摇摇晃晃,双目射出两道愤怒的光芒,双手高举发出无声的吼叫。
然后向着柳知返扑去。
“这是南天钟的器灵?”柳知返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法宝器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想不到这南天钟的器灵居然已经炼成人形,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胖子。
柳知返有些茫然不知该怎么应对法宝器灵的攻击,就在这时饕餮刀发出一声鬼吼,上面红光闪烁,一层朦胧淡淡的影子忽然升起。
影子模样很怪,隐约之中似乎那是一个怪样子的人形,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是一团红色光芒,肌肉虬结,双手生满红毛,头上长着一只歪角,嘴奇大,里面獠牙纵横,让人生畏。
影子迎着南天钟器灵扑了上去,一个胖子,一个怪物,就这么抱在一起打了起来。
南天钟器灵很强大,一双拳头在饕餮的器灵上面轮番轰砸,每一次打在它身上都砸出一股红烟,饕餮却不管这些,抱住南天钟的脖子然后张开那张奇大的嘴,满嘴獠牙咬住了南天钟的脖子。
它的动作就像草原上饿极了的鬣狗,撕开南天钟的肚子,将里面一层流动濛濛黄光掏出来,棚进嘴里喝汤一样一口饮了,大嘴咬住南天钟扔在挣扎的胳膊肩膀腿开始撕扯,眨眼间一个壮实的胖子被它吃了个干干净净。
饕餮吃光了南天钟的器灵,身体足足涨大三圈儿,看上去仿佛一只飘在水中的巨大鬼影,它的肚子圆鼓鼓,里面有一层土黄色的光芒不断脉动收缩,似乎正是被它吞到肚子里的南天钟器灵。
饕餮一双大爪子垂在身边,表情有些呆滞,就这么沉默着站在那里,仿佛在回味,又好似吃饱后的倦怠,等到它圆鼓鼓的肚子完全平复下去之后,饕餮原本红色的身体上蒙上一层黄色光芒,身上出现一个钟形的烙印,它吼叫一声,身体变作一道红光飘回饕餮刀身上。
南天钟满是裂痕的钟身,悄无声息间散开,变成满地青铜碎块儿。
柳知返愕然望着手里的饕餮刀,银色刀背上有一道土色细线,刀身沉重了许多,让他拿着有些吃力。身后传来水流的变化,他回头看到司徒月婵站在自己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
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轻轻握住那只手。
两个人牵着手走向那扇倒塌的石门。
“想不到这阴阳咒印如此坚固,以司徒暮影和司徒雨施这样的强者都不能轰开,事情有些麻烦了-----”月女仰头望着空中那两条纹丝不动的阴阳鱼心中烦恼。
转死夺生暗八卦阵八门镇守修士都不同程度感到疲惫,有的甚至已经真元耗尽几近力竭,然而阴阳咒印依然打不开。
众人耗竭真元亦不能冲破阴阳咒印,死气之柱渐渐开始凝聚,越来越多的死气从阴阳咒印下深不见底的幽洞里流出。
开始有人怀疑月女,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这一切都是月女的阴谋,只是为了耗尽众人的力量。
“月女,你说这种方法能够冲开咒印,为什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给我们一个说法吧!”狂人赵沉声道。
月女烦恼地皱起眉,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月女,你们影月宗最擅长诡术妖法,这阴阳咒印如此难缠,莫非是你们影月宗做出来的。”
月女皱眉道,“是我将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布下这道阴阳咒印的不但对阵法精通至深,而且对阴阳之力的掌控与理解让人畏惧,生死炉死气,冥界死气,阴阳咒印三者之间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关联,之前我只看出死气能够吸噬我们的修为法诀,但如今看来,阴阳咒印还连接着一个未知的存在,与死气之柱共同形成一道‘阵中阵,锁中锁’,我们攻击阴阳咒印的法诀之力全部被转入咒印所连接着的未知存在里面-----我的眼睛看不到那个未知存在连在哪里,若是有人能够看见真元的流动------”
月女话没说完,就有人冷哼一声,狂人赵将大斧劈进黑石里面,冷声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只想说破不开咒印和你没关系,想要推卸责任罢了,既然你没把握,当初哪来的胆子指挥我们,你要走我两件上古法宝,难道就是为了演着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