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子周湍对身边的赵无破笑道,“这孩子倒是直言不讳!”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然后停在一面墙边,指着墙上一个方形的小洞问道,“这个洞---是怎么弄出来的!以前就有吗?”
柳知返一看心里不由一惊,那个洞是那天他愤怒地将灰铁条插进去留下来的,昨晚杀了杨莽之后断成两截的灰铁条已经被他扔到影城里的河道中。
“那是隔壁几位大哥留下来的,他们曾经拿着一根铁条来这里殴打小人---”
“可怜的孩子!”周湍露出悲悯的神色,从腰中逃出两个金灿灿的金元宝塞进他手里,摇了摇头叹道,“影城虽然有些地方很有意思,但总体风气和我沧帝城光辉尊贵不符,樱兰家主何时才能让影城也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呀。”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无破这时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废屁!”
极乐院杨莽被杀的事情并没有在影城中掀起多大的波澜,沧帝城高手无数,杨莽的死还不足以惊动那些真正的强者,隔壁的房间被收拾了一番,很快就住进了一对母子,至于死去的那五个仆役,就像死在下水道中的老鼠一样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们。
杨莽的法宝鬼獠刀也没有找到,事情很快不了了之,住进隔壁的母子很安静,甚至几乎足不出户,柳知返只偶尔几次看到那个年轻母亲在晚上走进影城街道买一些粮食。
过了几天之后一天晚上,隔壁的母子却来到了柳知返的院子。
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和柳知返年纪相仿的少年,女人长得非常漂亮,比柳知返见到过的任何女人都漂亮,也只有苍鹭山的灵若和灵雅姐妹能和她相提并论,但气质却大为不同,灵若淡雅灵雅活泼,而这个女人却在柔弱中透着一股小女人的温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恐怕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呵护,或者蹂躏。
柳知返并不惊艳她的美貌与气质,他年纪还没到闻香识女人的时候,而是她那种感觉和自己的母亲有些相似,甚至看到她看自己儿子的目光,都让柳知返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于是在第一次看到这对母子的时候,柳知返心里就有一根弦被拨动了。
女人提着一个盒子,里面有一盘糕点,看到柳知返笑道,“小兄弟,你就是住在这里的吗?我叫苏月茹,这是我儿子苏晚,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
柳知返难看地笑了笑,“我叫柳知返,见过苏小姐!”
女人掩口轻轻一笑,“我可不是大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苏阿姨吧。怎么样?知返!”
“苏--苏阿姨!”柳知返别扭地叫了一声,低下头脸有些红。
苏月茹笑眯眯地点点头,“晚儿,叫柳哥哥!”
那个少年长得很清秀,脸蛋儿白皙,眼睛明亮,眉目间有一股女孩儿一样的稚气,说话声音也清脆,看了看柳知返却哼了一声,“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知返你不要介意呀!”
柳知返摆摆手,苏月茹四下看了看,随口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父母家人呢?”
“他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生活!”柳知返低声说道。
“哦-----”苏月茹眼中泛起一抹柔和的光彩。
夜晚,蛐蛐在不知何处喋喋不休地振翅鸣叫,死水般的影城偏偏不静,一边传来母亲哄孩子入睡的轻轻歌唱,一边传来女人嘶哑力竭的喘息。
每一次过后柳知返都要照顾她两天才能恢复,柳知返知道苑娘已经麻木了,苑娘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他。
苑娘不知道这个好像阴冷沉默又好像懦弱胆小的少年为什么唯独对自己这样,为什么要照顾这样的自己,如果他是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她还觉得他是贪图自己的身体,然而面对这样的柳知返苑娘不知道他到底心中是怎么想的,所以她将他当成那个哭泣的晚上生灵派遣到自己身边拯救自己的精灵。
但柳知返有着自己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在向黑暗的路上行走,无论是自己的性格还是修炼的法诀,他觉得这些都是必要的,在这影城中活下来必要的,报杀父杀母之仇是必要的,但他也知道完全行走在黑暗里,只会让一个人越来越扭曲,渐渐变成非人的生物,所以他需要将自己的良善怜悯温柔等等所有这些和黑暗阴冷不沾边的东西找到一个寄托的地方。
苑娘失去了一只手臂,她是极乐院登记在册的人,所以她不会背叛自己,她是柳知返现在能够选择的最合适的那个心中光明的一处秘密花园!
所以听到苑娘的呻吟叫喊,哭泣祈求,柳知返就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用烧红的针一下一下刺痛着。
他握紧了鬼獠刀,将体内绯云诀催生出的左右黑煞元劲一遍遍送入鬼獠刀中,摧毁杨莽留下来的烙印,将它祭炼成为自己的法宝。
体内黑煞元劲枯竭,他强行运转法诀燃烧精力催生灵海,又将右手紫魅元劲逆行归入玄府,转化为黑煞元劲使用,鼻孔淌出两行血液,滴在了鬼獠刀上。
刀刃仿佛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
一层血色光芒在刀头的鬼头上面盘桓,柳知返牙齿咬得咯咯响,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一股黑色烟气一举将那层血色光芒荡碎。
鬼獠刀颤鸣一声,仿佛在回应新的主人。柳知返全身每一寸筋肉都撕裂了一样痛楚,体内元劲本是血液一样循环往复,而一次使用枯竭就如同血液流光,在重新生成的过程中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用拳头砸着地面,双手印记缓缓长大一圈儿,他嘴里没有发出一声,不知何时才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