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知道短暂是多久。
那就必死无疑。
这不相当于把人命当赌注吗
但既然楚云川这么说,这恐怕是唯一行得通的方法了。
要怎么做
这一回换楚云川坐在了床尾,对他道你将她扶起,其他我来即可。
叶凌江照做,将秦嫣扶坐而起,她耷拉着脑袋,身体极软,只能倒在他怀里,叶凌江撑着她两边后肩,看了一眼楚云川,他伸手凌空覆在她的脑袋上,像是在吸取什么。
原本睡得死气沉沉的秦嫣忽然有了一点动弹,但似乎很是难过,肢体有些僵硬,表情有些纠结,好像挣扎着要躲开什么。
她好像很难受。叶凌江担心地看着她,秦嫣想要扭动却又无法,现在身体好像不是她自己的,梦也不是她自己的,连魂魄也在被人控制着。
我正在剥夺她的三魂,她会感到力量流失,即便在梦里,也会开始觉得痛苦。等彻底抽离,她的意识就会崩碎,没了主体,制造的梦境就只是一个空壳,无处安放,没有食物的供给,白三在那也待不了太长时间。
楚云川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我并不确定他能坚持多久,若是他不肯出来,魂魄离体太久的话,就危险了。
秦嫣极小幅度地转动着脑袋,想张开嘴喊,却像傀儡一样控着,精神被困在一个地方,身体做着本能的反应,她极其煎熬地抬起一只手,像拼尽全力也只抬高了一点点的位置,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
魂魄离体,是一件多么难耐的事情。
当时他刚穿越过来,在谷底所看到的,正是千疮百孔的叶凌江的魂魄。
叶凌江看着全神贯注施法的楚云川,有一丝丝地出神。幽幽的蓝光覆盖在他的脸上,形成冰霜似的薄层,将他衬托地更是冷峻。楚云川束发带冠,剑眉入鬓的模样,真真举世无双。他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禁欲气息,像是画中仙人的姿态,可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他披发引诱的样子,还有在他身上与身下极力动作的样子。
这个时候,自己在这想什么
看来自己才是疯了的那一个
他赶紧收过眼神,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异常。
一想到那些狂猛激烈的画面,叶凌江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闭着眼施法的楚云川睁开了一丝眼缝,流光在眸中涟漪,但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徒弟怎么了,他静静坐着,从他手心不停转动旋风般的蓝白灵力,包裹了她的脑袋,等他像是用力地将什么半透明之物拉扯出来,她忽然朝他方向挺起身子,发出呃的哑叫,然后整个人像一滩水一样化了下来,右手重重甩在床边,就如同死人一般。
你可以将她放下了。
楚云川的袖中飞出一只酒壶形状的东西,上面的布塞悬空打开,那些魂像绫条一样被吸了进去。
叶凌江看见那外面刻了一个字封。
大约是拿来盛放那些没有形态的灵物的法器。
三魂收尽,法器又飞回他的宽袖之中。
轻而易举就将一个普通人的魂抽走,这种夺人心魄的术法,如没想错,似乎也属于禁术一列。
这些禁术,都已失传几百年之久,有的甚至上千年。
楚云川,究竟活了多少年
看过多少书,学过多少法
他的实力实在是未知数,怪不得东境的人总是说,昭夜君是中流砥柱,即便四角的几根都还撑着,但只要他这根一断,整个凡界都会塌下来。
好在他是主角,如果是反派,那想通关游戏岂不是难于上青天了
他将秦嫣放下,站了起来。
不出片刻,她的周身又开始泛光。
现世一瞬,梦中百年。
对梦里之魔来说也已经撑了许久了。
随着光芒盛放,一道灰紫色的烟雾冲出秦嫣的身体,缭绕在上方,飘浮在空处,化成了人形。
你们,做了什么
白三看起来有些虚弱,怒视他们。
他好像很是不悦,声音有些嘶哑。
你们,把我的嫣儿弄哪儿去了
他再次问他们。
突然发现用尽心血所造的梦境成了一片废墟,在梦中修复了两百年都未成功,所以他才不得已又离开了那里。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即便他的梦境已经毁灭,术法已经被迫中止,她也没有醒来。
他是魔,当然很容易就能看出秦嫣的情况,他一眼就瞧出床上的她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也没了呼吸。
秦嫣看起来冰冷冷的,嘴唇都开始变紫。
她已无法随你所愿被你操控,若想保她无碍,劝你莫再枉造恶果,我自然会将三魂归回于她。
恶果书生模样的白三忽然笑得像那些土匪,哈哈哈哈,原本我们就要在梦中结成夫妻,过上想要的日子,你却强插一脚。我从未害过她,你说我结恶果三魂离体,天夺其魄,毫厘千里便阴阳陌路。你却将她的命这样捏在手里,无足轻重,那你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所施的术法这么快就被破解,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而这三番两次阻扰他的人可真该死最可笑的是,这些大义凛然的人做的事情,也毫不光彩。
看他这么恼火,叶凌江更是心中有气。
毕竟不是这家伙的缘故,这两日也不会发生那些令人难堪的事情。
再者
你还反问我们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必做到这一步。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心悦于她,才做了那么些事,为她报恩,让那些人也活在美梦里。你想与她长相厮守,可是你问过她的意见没有抛开父亲、妹妹,现世的一切,活在虚假的地方,真的是她想要的吗让那些人沉睡,逃避,算是在帮她和他们吗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喘了喘气。
白三冷笑一声,有些藐视他你懂什么对于她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又能了解几分她有多痛苦,你们谁也无法感同身受。她生性柔弱,又喜欢憋在心里。那些事情每夜都会在她的梦中一一浮现,反复出现,即便白日她能表现得像是无事,面挂笑容,嘴上总是说着早已看开,夜里却常常偷偷在那独自哭泣。母亲被活活逼死,父亲又要逼她进宫许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想做的事情不能光明正大,想爱的人不能白头共老。就算她觉得她能抗下一切,能原谅能宽恕,我也不能看着她这样下去,我唯一所能做的,只有减轻她的痛苦。可你们这些修仙之人,口口声声说着替天行道,天道,难道就是让人活在苦海之中吗
叶凌江听了之后,有些难过。
你说的不错,可我无法苟同。也许活在梦里确实不错,什么都不必再管,做事不必承担后果,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唾手可得,爱人亲人友人统统围绕在你身边,永生永世就这么幸福一起。可是,叶凌江似乎思虑着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有什么意思你还活着,她也一样,活着就还有意义,就还能够继续,为什么非要逃进梦里若是有阻碍,那就打破它,若是有误会,那就解开它,若是有时候会伤心难过,会痛苦悲哀,那就温暖她。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应该去争取,而不是逃避。我知道,这番话说起来轻易做起来难,但你也要尊重她的选择不是吗可你对的她表达的想法却置若罔闻。
在场的两个人都未说话。
他眼神飘离,有些悲伤。
我认识一个人,他从小就无父无母,被人欺凌,爱而不得,生不如死,周围的人对他拳打脚踢,同门师兄弟对他辱骂嘲笑,没受到半点亲情与爱意,身处热闹非凡之所,也似孤立雪山之巅。但有一个人,能支撑他一直乐观活下去,只要想到他,念着他,就能够开心,能够快乐,好像一切都不算什么了。可就连就连那个唯一的人,自己最喜欢的人,也将自己视如恶鬼,避如蛇蝎,连一眼也不肯施舍给自己。然而他到死也从未放弃过。
想着那时的将死之人拖着油尽灯枯的身子,拼命想要爬上悬崖,想要回到离渊,想要在夜莲居外,偷偷隔着轻纱再看那个人一眼,叶凌江的心就开始痛了起来。
可只痛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恢复如初了。
他抬起头看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