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一个金尊玉贵的身份,归宿怎会如此凄凉,没有厚葬不说,竟是随随便便埋在了这个地方
除了离千秋阁近,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说沈默亲手葬的吗
沈默三步跨作两步,走到坟前,轻轻抚上那亲手刻字的墓碑。
一个字一个字向下摸去
冰凉透骨。
好似那场雨夜。
阁主,事不宜迟。
林墨微在身边提醒道。
柳惜南仰靠在树上,一分力都是不想出的样子,伤春悲秋似乎不适合他这么一个人,对于沈默那般样子,他只想嗤之以鼻。
那红衣悬挂在树梢,微微露出一条长腿。
他仰着脖子,感受冷风。
说的没错,阁主,快些挑这么个千金难卖的时辰,不就是得趁快弄完吗
话说回来,归虚君怎还没来呢
都快望眼欲穿了。
真是好没意思。
别,再等等,让我再沈默声音有些微颤。
她本是为他而死,如今,他竟还要
逝者已矣,为何还要牵扯到死人
都二十四年了,你还想这么多做什么都已经来到这了,你反倒又迟疑起来了你要明白,不论她是死了,还是变成你的仇敌,对你来说都是一个意思你失去她了。
柳惜南闭上眼,按住额头。
还以为他多清醒,没想到还是这样,就跟二十四年前一样,还是那个只能躲在林墨微怀里哭的孩子。
柳惜南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叶凌江也同意。
沉浸过去,只会影响前进的脚步。
既然她还活着,那做这事也不算过,你本就无恶意,反倒是她现在想要杀了你。
沈默低头。
他宁愿她是死了,也不能成为那个人见人怕的女魔头
可是,她还活着。
他很开心。
也很难过。
摸至沈盈二字,他觉得心都碎开了。
她连姓都不要了
看着他低落的背影,叶凌江也不好再说什么。
楚云川却很干脆做便做了,何计后果前尘来世,哪一个你可料算
当下即为最重要。
沈默的手慢慢滑落了下来。
忽然,他站了起来,有些决意。
动手。
林墨微看了他一眼,眼中流过一刹光,神色悲伤是
脚旁阵法轮转,浮光掠影中,从里上升一只机关兽。
它奉了命令,立刻将土刨开。
泥土柔软,声响不算太大,只是怪渗人的。见鬼是一回事,找鬼就不一样了。
叶凌江心里发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确实是死了这么多年,在外面的那个是假的,那不就玩完了
不知不觉,他又躲到了楚云川身后,只敢露出两只眼睛去看。
师尊,你们好了再叫我。
他本就不想来,可是因为怕而不来了解一下,可能会损失许多情报。
第二日再去找楚云川问,肯定不会理自己。
楚云川轻轻侧过头,没有将他赶走。
他手中燃起一片火光,一分为二,悬浮在身旁两侧,不会太亮招人注目,却能让人感觉安心很多。
叶凌江心里稍稍松缓了一些,人也站直了不少,只是没一会儿,那机关兽的爪子忽地就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短暂的闷响,又把他惊了一下。
看来已经到界限了。林墨微看着十分冷静,可嘴唇也是煞白,棺木已经露出。
沈默点头。
抬起。
机关兽应了吩咐,双肢分开夹牢棺木两侧,往下勾住,停顿片刻,突然就抬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平地上。
这棺木与寻常人家的有所不同,上面刻画了一片奇怪的图案。
叶凌江还未走近观察一番。
就在此时,一个白色身影忽远而近。
揽月镇上的人我已多番安抚,近日应会回归正常。来迟还请见谅。
沈默连忙摇头,有些过意不去你已帮我们太多,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是我太麻烦你。
怎会,四境本是一家。
树上的人忽然不见了,下一刻就已在风怜宁身旁。
真是几个时辰不见,归虚君又变得更好看了。
大家都习惯了他这种性格,免疫了。
风怜宁笑了笑见笑。
他望去那边刚出土的棺木,仔细看了看。
那便是令妹的
沈默点了点头。
这上面怎会有这么多字刻图案似乎,与神陵的那些也有点相像。
你们有所不知,这是北境的习俗。北境曾发生过许多迷信之事,以至于到如今,家家户户之中,若有人去世的话,都会在下葬的棺木上刻不同的字与图案,为的是求泉下安宁,还求投个好胎。
风怜宁走近几许。
这上面写的,便是希望沈盈下辈子能够投胎到一户平凡人家,能健康一世,快乐一生,是吗
沈默有些惊讶。
阁下竟是看得懂这字这是巫咒。
风怜宁略懂一二。
柳惜南仰慕万分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你
活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好吃懒做。
归虚君笑笑。
沈默心里却有些落空。
记忆又开始飘远,只剩无限哀伤。
他们又都沉默了下来。
沈默似乎调整了下心态,又像看开了一样。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了。开棺。
嘴上说的轻巧,自我安慰,林墨微却看到他的手指紧捏,深深地抠在肉中。
机关兽再次得到指令,准备动手。
等等。沈默突然又喊了停,还是,我自己来。
他怕机关兽不懂得力度,将此磕碰损坏。
机关兽退后几步,让开位置,蹲了下来。
沈默手上灵力一运,向前一推,封棺的四个钉子全被弹了出来,掉落在他手中。
他走近之后,不过也就比棺木高了几分,伸手使力,便露出半截内部。
黑漆漆地,只隐约看见陪葬的财宝。
果然,是她。
她没死。
可为什么
那种境地,就算华佗再世,也难以起死回生。
可他确实,感受到了时隔二十多年的湮没感。
那像是在夺取他的生命,夺取他本该快终结的一切。
他捏紧了棺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