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汝月开口,明源帝已经又吩咐下去,将方锐从太兴殿接过来:“锐儿以前喊你姨姨,原来是差着辈分了,也难怪你与佑天一家这般投缘,这是好事,好事应该开心才对。”他的手指在汝月的鬓发边拂了拂,神色柔和下来,声音更加低沉,“没有出宫也可以弥补你的心愿,算不算如愿以偿?”
“皇上说是便是了。”汝月明明想要笑开的,喉底却哽咽了一下,思及亡母,实在是无力而笑,见皇上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庞,勉强咧了咧嘴道,“臣妾要是这会儿哭了,算不算不给皇上面子。”
“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寡人要这个面子也不增光,反而是你,要替腹中的孩儿少落点眼泪才是,寡人盼着生个像锐儿那样能说会笑的孩子,你要是成天苦着一张脸,总是不妥的。”明源帝的手掌将汝月的脸孔包拢在掌心,他的手温暖干燥,让人心生依恋之情,汝月的眼睫一颤,那将落未落的眼泪,是带着笑容滑落下来的。
乌兰见皇上与汝月窃窃私语,旁若无人的样子,低着头笑了笑,走到桦月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姑娘随婢子下去休息,让娘娘和皇上好好说话。”
“外公还在这儿呢。”桦月不舍得迈不动双腿。
“方大人也是要回避的。”乌兰很是有耐心的,等着桦月看清眼前的事实,才垂着头,跟在后头蹑手蹑脚地离开来。
汝月哭了会儿,收住眼泪,想着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看着,怪不好意思地想去擦拭眼角,明源帝的食指指腹柔软地抹过去,低笑着道:“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人,都人精似的,哪里会木槌似的,站着惹人碍眼的,早早地就都退出去了。”
汝月环视一周,果然屋子里只剩下她与皇上两个人,明源帝牵着她的手坐下来:“你身边的几个人都是贴心贴肺的,也是你平日里待人极好的,她们才会得如此,上一回,寡人在花园里头见到了云欢,真正是变了个人似的,或者她原来应该是这等的样子,是这宫里头圈住了她的性子,连皇后从娘家带来的人,都一心偏着你,也难怪……”他笑着看向汝月,特意将后面几个字隐去了,不再说下去。
“臣妾是觉得云欢可惜了。”汝月温柔地笑道,“被皇上那一顿杖责,再开发回丹凤宫,臣妾要是真的耶不管不顾,她如何过下去,不能在皇后面前做事,更不能在其他宫女面前立威,她幸好还有个亲姐姐在丹凤宫做掌事姑姑,不然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
“她幸好还有如妃娘娘念着她以前做下的那些善果。”明源帝嘴角微翘,眼底都是柔情,“你纵是将自己退到陌路的时候,都能记得旁人的好,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软肋,要是你能够护住自己的周全容易,要护住那么多人怕是就要多费心神,然而寡人就是欣赏你这般的行径,偌大的胸怀怕是遗传自你那宁愿闲云野鹤也不爱富贵荣华的父母,你放心,回头你将你所记得父亲的长相特征,名讳字号都写出来,寡人会得让人去查,只要还在世,定然会给你个交代的。”
汝月愣神了一下,明源帝已经将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膀处:“可不许又哭又笑的,寡人替你做这些是因为怜惜你,你是寡人的如妃,本来就是怕你会控制不住情绪,想偷偷瞒着你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瞧着你的样子,寡人还就是瞒不住心思。”
“皇上这样说的话,真是折煞臣妾了。”汝月微微侧过脸来,在皇上的手背处细细摩挲了两下,“臣妾已经找到了妹妹,又将母亲的名字送回方家,要是再能找到父亲,那么臣妾还真是算得苦尽甘来。”
等唤来乌兰一问,才知道早就按照皇上前头说的话,备好了宴席,方国义与桦月作为如妃的娘家人早已经在偏厅候着,明源帝扶着汝月的手,两人并肩而行时,十分的默契,这顿饭吃得有些气氛沉闷,虽然明源帝说是当做家宴就好,然而皇上在席,多说不如少语,一桌子四个人从头到尾加起来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桦月更是始终都默默低垂着头,筷子好似黏在饭粒上头,拨来拨去的,怎么都吃不完,汝月毕竟怀着身子,胃口好得多,又添了半碗饭,喝过一碗鲜笋百菇汤,才落下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