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都儿女成双了。”太后才想起另一个大女儿,见她乖巧懂事,从进屋来,随着母亲给一起行礼后,再没有说过话,这会儿弟弟睡了,她才蹲在旁边,用垫子折出个小枕头来,垫在那胖软的脑袋下面,手势娴熟,神情柔和,“这个大的,也是乖的。”
“是,荀儿自小懂事,幸得她帮衬着,才看得住锐儿,太后不知,他平时简直就像只长了胖腿的球,四处滚,抓都抓不住,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边关之地,又是鱼龙混杂的,不知道为他操碎了多少次心。”方夫人见锐儿睡得安稳,才站起身来,冲着一屋子的嫔妃,行了个礼,“方门薛氏给各位娘娘请安。”
“不必拘礼了,你只管坐着说话便是。”太后指了指皇后道:“你们原本是旧识了,其他的这几个都是你走后才纳进宫来的,还有一个才生了公主,未出月子,不能前来,你只当是家宴,说说笑笑的才好。”
容妃领着几个嫔妃都起身给方夫人回了礼,虽说方夫人在品阶上低了,今日却是太后的座上宾,容妃更是掩着口笑道:“太后知道夫人要来,早早就准备下了,只说让我们坐着等你,我们盼着见一见传说中大将军的夫人,盼得脖子都长了。”
方夫人迭声解释,原先一个多时辰前就该过来,皇上多拖住说了两句话,她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埋怨着道:“那些男人一说起打仗的事情,简直就是没完没了,我家那口子,口沫横飞怕是能够说到明天一早去了,要不是我拖着两个孩子逃出来,还不跟着他饿坏了。”
一屋子的人又同声而笑,太后都抽出帕子来擦眼角了:“这个绰华,这个绰华一说话就能逗哀家开心。”
汝月虽然不曾见过方将军,听乌兰说得多了,也暗暗想出个英雄似的人物,这会儿被方夫人用口沫横飞四个字一形容,觉得那高达的形象,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但是那埋怨话,听起来带着俏皮,十分讨喜。
皇后这时才起身唤了一声:“绰华。”只两个字,嘴唇微颤却是说不出下头的话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方夫人眼中也有泪光闪烁,却是笑容不减,“皇后娘娘八年未见,却像是一点儿没有变似的。”
汝月从旁而观,这位方夫人显然和皇后以前便有闺中的交情,看情景,交情还绝对不浅,等两个人并排坐下来,太后宣了开席,大家都不用再拘谨着不说不动,一时之间,屋子里莺声燕语的,更加热闹起来。
秋葵借着布菜的档口,走到汝月面前,低声问道:“如何你来得这样晚,一屋子的人只缺了你一个,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太后差些要动肝火。”
“我收到口谕就晚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起先还不知道,进了屋才发现的。”汝月咬了咬牙道,“乌兰说是黄公公来传的话。”
“这个老奴才居然给你使绊子,胆子包天了,你莫要着急,回头我给太后去说说,太后也是奇怪,你平日里这样有分寸的性子,照例不会落在这样的小事上头。”秋葵给她又斟了一杯果子露,转过去照应其他的嫔妃去了。
方夫人没有半分的拘谨,与皇后把酒言欢,笑声很清脆,几个嫔妃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不知在说什么奇闻异事给皇后听,皇后一双眼都瞪得老大,像是被吓倒了,却见她笑着扑在桌沿,一根手指冲着皇后摇了摇。
“绰华说的什么笑话,也说与哀家听听。”太后也是一番的好兴致。
“太后不要听她的,她哪里是说笑话,她是在揶揄臣妾。”皇后嘴上抱怨,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恼怒之意,一改平日里肃然的样子。
方夫人在觥筹交错之间,目光悠悠地又向着汝月所坐的位子看过来,汝月很快就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冲着她莞尔一笑,不知为何,汝月觉得她亲切,明明是第一次相见的人,那种亲切像是从骨子里头偷出来似的,挥之不去,大概是因为看着她身边带的那俩个可爱孩童,才会觉得这样的女子必然很好相处,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这样热闹的筵席,如何没有到朝露宫来告知,好让臣妾也来坐一坐。”柳贵妃不知何时来了,俏生生地站在门前,“臣妾给太后见礼了。”
一屋子的人,瞬时间静了下来,方夫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去看皇后,皇后双手按住桌沿,慢慢地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