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韵喝多酒真是不老实,和她平时形象简直差太多。
要是一通视频发给她同学,估计愣掉下巴。
这个一脸傻气要在十二月底睡桥洞闹露营的人是谁?不会是平日“生人勿近”写脸上的别韵吧?
淳于让没带她散多久,走了几分钟他就拦下一辆出租,强行塞进车回家。来不及去地下车库拿车了,再容她闹可能今晚谁都要睡桥底下。
别韵醉酒也不是发酒疯,就是意志很坚决的胡言乱语,感觉要把平时不会说的话全抖出来。
说到这,要怪到大一暑假淳于让带别韵出去旅行那阵子了。
淳于让带她去过一个沙漠,在月牙泉附近。
他发现别韵对日落日出情有独钟,所以在落日时分他把别韵领到沙丘上。
这里能看到太阳下山全过程,天空的颜色也会慢慢变换,美得不像话。
风吹起沙沙的响声,他们的脚底都被灌满沙。
暑期来这里旅游的人不少,两人在丘坡坐下。
淳于让拿出水杯递给别韵喝一口,嗓子润过,清爽不少。
夕阳缓缓靠近西山,天空里的一片片轻柔的云也被镶了金边,落日的余晖越来越红。都说残阳如血,整片沙被铺上红毯,刺的别韵虚起了眼。
燥热的暑气也被带走,换来一阵徐徐微风。最后一丝余阳打在地面,与暗淡黄的沙漠融为一体,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周围静谧又平安,一片温馨。
四周旅客安静,红阳吞噬大地,我们是多么渺小,这一生又是多么短暂。何必活得较真过得疲累。
好像能够得以释怀。
别韵眼眶红润,低头用手背掠过眼睛。
淳于让转头问“怎么哭了?”
她也说不上来,匆忙吸吸鼻子,抬头笑,露出牙齿,思考几秒。
当落阳在她背后,逆着光,淳于让慢慢只能看见她的外轮廓。
别韵缓缓地讲“可能,因为太幸福了。”声音有些颤。
许久,光圈已经退下地平线。
“别韵,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一生都只是孤身一人。”
淳于让出声,看着别韵,说得郑重。
内心要有多敏感且孤独,才能看到黄昏日落都会幸福掉泪。
其实他已经逐渐渗透别韵。
她太偏执较劲,和陌生人她都达不到自然相处。
在各地旅行很容易碰到热情的人,但她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的好意,久而久之只会抗拒。
旅店老板娘递上一份自家做的绿豆糕,她支支吾吾讲不清楚,最后生硬挤出来一句“那个...我不需要。”
还是淳于让放完行李下楼看见,跑过来顺手接过,扬起笑容简单道谢。
再讲一句“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有点害羞。”
他并不是要让她学会世故圆滑,只是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是一种愉悦。
淳于让不想让她再封锁自己。明明她好的让他想跟全世界讲,她自己却老是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好,后退再后退,直到群体边缘。
这是她喜欢的,想要的吗?
不是。
他们在小镇酒吧,听远道而来的人相聚在一起,酒后无谱歌唱,她在角落拍手称好笑得畅快;
他们在傍晚沙滩,看陌生情侣求婚亲吻,她在一旁感动落泪比谁都入戏;
他们在商区购物,过马路看见红灯闪烁左侧车辆不耐烦鸣笛,还在中央的盲人老伯,她后退拿出手机调整步伐频率走在老伯左侧;
他们在山坡散步,无意看到拾荒老人费力骑着堆满塑料瓶的破烂叁轮车,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上前在背后推动。
她哪有生人勿进,哪有拒之门外。
淳于让说完别韵就愣住了。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淳于让拉起她的手,轻轻吹开残留的沙。
“别韵,你爱我吗?”不是质问,他说的平淡。
“我不知道。”
淳于让手下停顿。
“我只觉得,我不排斥跟你在一起的我。”
这就够了。
“嗯,如果每天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会不会很难受?”他在抽出湿巾细细擦拭。
别韵看着他的发顶,缓缓摇头,“不会。”
如果诉说对象是你的话,不会。
淳于让松开她,再擦擦自己的手,然后十指紧握。
“那以后都说出来吧,都说出来,我照单全收。”
就算你说讨厌我,离开我,抛弃我,我都照单全收。
他拉她站起身,游客都走得差不多。
他们立在沙丘上,是吻不透的黄昏,是永垂不朽的剪影。
“那我要用什么才能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