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眉头皱得更紧。
战长林一派坦然,看看扶风,又看看居云岫,后者把手中册子合上,放回锦盒里,交给扶风道:“这是账本,下山时,库中赃物全部带走,记得逐一核对,若有遗漏,唯你是问。”
战长林:“……”
屋外又传来脚步声,是一名护卫匆匆而来,称被扣押的贼匪那边发生了些意外。扶风脸色一变,要向居云岫请辞,又迟疑于战长林还在场,一时不知是该主动请命,还是等候命令。
战长林瞪向他,脸拉得老长。
扶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等了须臾,见居云岫确无指令下达,这才拱手走了。
窗外银辉如水,夜已经很深,居云岫拿起烛灯,转身往外,战长林走过来,拦了她的去路。
一盏灯火跃动在彼此间,战长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居云岫的脸。
“忘了问,要嫁的是赵家的哪一位?”
光明明更亮了,他的声音却偏暗下来,居云岫垂着眼,重复:“哪一位?”
战长林不理她的反问,盯着她冷漠的脸,一字一顿吐出那个名字:“赵霁?”
居云岫故作恍然:“哦,对,是赵霁。”
战长林目光炯炯,勾唇:“那可真是‘贺卿得高迁’了。”
居云岫也勾了勾唇,抬眸看向他:“我自当日胜贵,君可敢独向黄泉?”
战长林蹙眉,听明白后,“嗤”一声低笑。
居云岫越过他往外走,战长林往前一步,居云岫一惊,手里烛灯险些拿不稳,后退时,抵到了箱笼旁的橱柜。
战长林撑在柜壁上,低头:“我若敢呢?”
第6章 .嘲讽 “抛妻弃子的白眼狼。”
夜风从窗外扑入,烛光在彼此眼底跃动,居云岫握稳烛盏,盯着战长林眸心里的那簇火焰,良久,道:“那就请吧。”
战长林眸光一沉。
居云岫别开眼,推开他要往外走,战长林不动。
“好马不吃回头草,长乐郡主要想嫁人,什么样的郎君寻不到,为什么,偏偏是他?”
居云岫因他不动,已蹙了眉,闻言道:“当朝权相,赵氏当家,天下郎君能有几人显贵如此,我既要嫁,为什么不能嫁他?”
战长林道:“合着这一嫁,是求富贵啊。”
居云岫挑眸。
战长林对上她清亮的眼神,这一回,目光定定,分寸不让。
居云岫便也寸步不移:“不管求什么,比上一嫁强便是了。”
战长林脸庞一瞬间被阴翳覆压。
居云岫举步向前,这一次,战长林不再拦了。
次日,护卫从山下来报,奉云城外战火未熄,官府、叛军两军对垒,一个仍在守,一个仍在攻。
扶风按照居云岫的吩咐,安排众人继续在寨中住下,同时加大了对贼匪的□□力度。
巳时二刻,晴日朗照,篱笆小院里亮晃晃的,战长林坐在一根木凳上,逗弄被栓在树下的黑狗。
黑狗还小,因昨夜冲撞了居云岫,给王府里的护卫狠抓来绑了,虽没受多大伤,但精神头蔫得不行。
战长林揉它脑袋:“看家护院的活儿不好干,他们人多势众,护不住不怪你,别往心里去。”
俨然不记得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还是领着“他们”破门而入的罪魁祸首。
黑狗不知情,耷拉着耳朵,垂低眼任他揉了一顿,感动地耸耸鼻尖。
战长林唇角挑起笑,松开它脑袋,倏地察觉到什么,转头。
微风习习吹过,篱笆外,一个小人扶着栅栏站着,黑溜溜的眼睛透过缝隙看进来,被发现后,慌张地缩回了手。
战长林眼神变了变,展眼望外看,树影葱茏的篱笆外,再无旁人。
这小家伙,看来是玩得太野,跟仆从走散了。
战长林向他招手。
恪儿犹豫着,似有些怕生,战长林便指了指面前的小黑狗。
恪儿眼睛果然亮了亮,小嘴一抿,鼓起勇气走进来。
战长林坐在凳子上,笑着看他。
三岁大的孩子身量还很短,肉嘟嘟的一个,皮肤又白,给日头照着,简直像个会走路的雪娃娃。
眉眼极其像他。
战长林想起昨日在车上见面时,他湿着这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忍俊不禁,笑完心里又一酸。
听说他是很爱哭的,这样爱哭,既不像他,也不像居云岫,倒像验证了坊间的论断——没有父亲的男孩,多半都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