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几天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小二,来壶茶,再来一碟花生米。”一个穿着臃肿,头上带着平底四方帽的中年男人双手揣在袖子里,进了茶楼,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什么。
与他一起进来的人接口道:“哎,有什么办法,瑞雪兆丰年呗,马上就大年了,下雪是好兆头。”
两人像是行走来往走商的脚夫,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脱了帽子,屋内的炉火瞬间将两人熏的热腾腾的。
这是京城一处并不怎么华丽的茶楼,在这里喝茶的都是些贩夫走卒,大家在一起说说话,打发一下冬日里无法耕作的休闲时间。
邻桌的人听到两人说话却并不以为意。
“往年下雪是好兆头,现在可不一定了,听说这雪接连下了七天了,是上天示警呢。”
那两人刚端了茶,听到有人插话,连忙好奇:“怎么说?”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你们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十一月十八,不是什么大日子啊。”
“是没什么大日子吧。”
起头的那人一脸你们不知道吧的洋洋自得:“我告诉你们,今日是东方辞头七回魂的日子。”
众人:“啥?”
所有人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愣怔,然而,片刻,他们咀嚼了一遍东方辞这个名字,便都知道此人了。
“新科状元东方辞,文曲星下凡,女扮男装的那位?”
“不止呢,其父无双国士东方季,其母李家大小姐李玉菡,都是极其显赫的家族呢,可惜了,英年早逝。”
“什么英年早逝,是天妒英才,哎……”
“你们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东方辞头七回魂的日子罢了,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打扮略显干净的胖男人站起身来,一幅知道内幕的样子。
众人侧耳倾听。
“这东方辞乃是一奇女子,生与十一月十一日,是个双单日,人也可怜的很,生在这一日,死在这一日,听说还是被皇帝逼迫的,因此,她在宫里咽气的当晚,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听说是怨气太大了。”
“灵堂设在东方府,战家和李家也挂起了灵幡,漫天的纸钱撒的京城里满地雪白,看上去像是蒙冤暴毙一样。”
众人渐渐听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精髓,这雪是为东方辞一人下的。
那人说的来劲儿,似乎带着些感慨唏嘘:“要说东方辞此人,女扮男装不可谓不胆大包天,欺瞒皇帝不说,还屡次对皇帝出言不逊,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得皇帝宠爱,朝中无数朝臣都信赖她,能为她所用,若是不死,或者嫁给皇帝辅佐江山,或开办学堂造福一方,那可是我大盛的福气啊。”
“开办学堂?风先生不是已经做了吗?”
“风先生?”
“就是东方辞的老师,一代大儒风远修,听说这位大儒,为了东方辞,去给太子讲课,又开设女子学堂,教化女子,如今已经有模有样,皇帝都允准了呢。”
“她这样的女子,那么显赫的身世,许多人护着,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听说是遭人嫉妒。”
“嗯?”
“听说当朝三皇子为了她殉情,皇帝不允许三皇子痴迷感情,这才处死她的。”
“啊?”
“好多地方都在传,说是皇帝得不到东方辞的母亲,便也不想让东方辞幸福,便处死了。”
“哎,可惜了。”
“都别可惜了,李家和东方家为了给女儿祈福,开设了流水席,大家一会儿过去吃吧。”
“我才不去。”
角落里,一个衣着淡雅朴素的男人,缓缓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东方府的方向,摇头一笑。
原来一个人死了,众人的感慨,无功无过,也只有一句可惜,两句可怜。
潦潦此生,不过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皇宫里,因为得不到东方辞母亲而嫉妒的皇帝病了七日,一直昏昏沉沉的没有醒来,具体是为什么病的,谁也不知道,太医们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