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月,虽然天气仍然寒冷,但风中已然有了些温润气息。
驻守巨鹿的主将伏衷走上城楼,向四周瞭望。
还未开春,原野里,到处覆盖着残雪,树木光秃秃的,萧瑟而空旷。四野平坦,哪怕是十里之外走过马车,也能一眼望得见。
耳边有些嗡嗡的声音,好像黄蜂飞过,伏衷四下里望了望,什么也没有。
这时,负责城楼瞭望的将官来行礼,伏衷道:“今日可有异状?”
“禀将军,无异状。”将官道,“一切安好。”
伏衷点点头,让他们好生观望,但凡有事即刻通知他,而后,又往别处去。
他是南阳人,在雍州刺史戴暄帐下任职。上个月,戴暄率兵攻占南阳,就是他领的头阵。
戴暄对伏衷很是器重,不仅让他统领一万兵马,还让他坐镇巨鹿城,守卫行宫,为皇帝护驾。
这职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戴暄一度十分高兴,壮志满怀,因为他知道,将来评论功绩,自己定然会得到重赏。
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朔方大军虽有数十万,气势汹汹,却不过强弩之末。能撑起局面的,不过只有广陵王一人而已,他若一旦不测,这些兵马便会如那沙筑之墙,瞬间四散而倒。”前几日,伏衷的叔父亲自来找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广陵王在朔方对豪强士族倒行逆施,想必你也听得了许多传闻。伏氏在南阳也算得大族,你便忍心父兄亲人将来也陷于那凄苦的境地么?”
伏衷在戴暄帐下用事多年,也有忠君之心,本不想掺和广陵王和梁王之争。
但听得叔父提起自己的父母家人,他犹豫了。
“侄儿在此,乃是为了护卫圣上。”伏衷道,“欺君犯上之事,恕侄儿宁死不肯。”
“怎会欺君犯上?”叔父笑了笑,看着他,“你好好想一想,圣上的皇子,除了陈王、广陵王,便只剩下梁王。前二者若除去,圣上还能将这天下给谁?”
伏衷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道:“叔父要侄儿如何做?”
“你不必做许多。”叔父不紧不慢道,“我听闻,广陵王在行宫之中,还放着几百亲卫守着圣上。你手中有上万人,解决他们,应当不难。”
……
耳边又传来那若有若无的嗡嗡声,伏衷决意不再理会。
他想着那天叔父说的话,望着头顶灰白的天空,少顷,深吸口气。
行宫中的日子平静而安宁。
夜里,几根儿臂粗的蜡烛在烛台上静静燃烧,将宫室内照亮。
皇帝戴着眼镜,倚在软榻上翻着萧寰给他留下的书本。
此书名为《资治通鉴》,厚厚的一大本,在皇帝修长瘦削的手中,显得格外沉重。
不过皇帝却似乎毫不介意,每日无事就坐在榻上看,似乐在其中。
蔡瑜拿着仪器,给他测血压和心率。
皇帝已经习以为常,由着他摆弄,眼也不抬。
“陛下,”蔡瑜道,“可想吸一吸氧?”
皇帝颔首。
蔡瑜于是又将充好电的制氧机拿出来,给皇帝把管子戴上。
内侍张茂在一旁看着,仍觉得神奇。
前个月,他和蔡瑜一道保护皇帝,在赵氏姊妹的帮助下藏在田庄里,躲避袁氏的追捕。幸好广陵王及时赶到,将皇帝接了出来。而后,皇帝说要跟着那位虞女史去治病,与他分道扬镳,带着蔡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