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看着他,片刻,道:“寰寰,这次去京畿,你心里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十足把握?”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何事可称为十足把握?”萧寰道,“只是此番到底不比寻常,你也知晓京畿之中风声甚紧,我等进入容易,可要将父皇带出来,只怕免不得要经历一番波折。”
虞嫣也知道京畿之中的搜查有多么严密,微微颔首。
“寰寰。”她沉吟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条路?就是我们以前商量过的,让你父皇到我那边去治病。”
萧寰道:“想过。但此法恐怕不行。”
“为什么?”虞嫣问。
“因为这边已不能再拖。”萧寰道,“袁氏之所以能够作乱,无非是因为手里有父皇。同理,我将父皇救出之后,父皇便可以天子之尊号令天下,率领朔方兵马御驾亲征。如此,天下那些观望的诸侯就算心中不情愿,面上也要归服,支持袁氏的人见大势已去,也会将袁氏抛弃。”
他看着虞嫣,道:“自生乱以来,中原兵祸四起,生灵涂炭。此法,是平乱最为简单有效之途,早一天日做,便可早一日将这世间拉出泥潭。”
虞嫣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答话。
“其实,我上次回来之后,也曾问过父皇意愿。”萧寰接着道。
虞嫣露出讶色:“你把我那边的事都告诉他了?”
“不曾详说。”萧寰道,“只说我知道有位神医,或许能治好他的病,但这神医不能请来,只能父皇亲自去见,往返须一月以上。”
“他怎么说?”
“父皇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不可离开京中。”萧寰道,“即便攸关性命,他也不愿。”
虞嫣无言以对。
“故而此事,只好暂且放一放。”萧寰道,“待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将来我再将父皇送过去。”
虞嫣颔首,道:“也好。”
第二日天不亮,众人就从坞堡中启程,离开坞堡,去往京畿。
萧寰前两日放出的各种烟雾,虽然匆忙,却是有模有样,也很是有效。
越往京畿的方向走,一路的气氛就越是紧张,到处能见到拖家带口往朔方撤的民人,时不时还有兵马赶往前方,说是袁氏的兵马正在攻来。
萧寰没有像虞嫣想的那样,用十分隐蔽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守备薄弱的地方潜入,而是跟她来的时候一样,光明正大地扮作民人。
并州毗邻京畿,本就来往紧密。前番因得袁氏和萧寰翻脸,而并州在萧寰手中,道路阻断,许多要从并州回京畿的人也滞留在了边境。
如今萧寰身故的消息传出,兵马败退,道路也终于通畅,滞留的人终于得了机会,也不管兵荒马乱,纷纷往京畿涌去。
萧寰一行人,也藏身在这些人之中,且跟虞嫣他们来时的打扮一样,都穿上了丧服。
京城里,许多高门大族和官宦贵胄,老家都在并州,且置有田庄。
他们如今的身份,就是京中秘书郎黄堰的侄子和侄媳们。
黄堰,出身并州大族,是袁氏的姻亲。在边境彻底封锁之前,黄堰得了虏疫去世。族中的侄儿们闻讯之后,想去奔丧,无奈通行不得。现在王师终于来到,道路终于通畅,他们便赶紧往京城去,尽儿孙哀节。
起初,虞嫣很是心虚,觉得既然这黄堰跟袁氏关系那么紧密,如果这些袁氏属下的兵马里有知道黄氏底细的人如何是好。
但没多久,她发现自己这是瞎操心。
这队人马虽然都穿得丧服,但经过王熙的一手置办,出行阵仗颇是豪气。车马装饰华丽,满载着随行箱笼,他甚至还有黄氏家人专用的符令。
过境之后,袁氏的兵马遇到他们,问得名号,甚至不用看符令,脸上都有几分恭敬之色。
“黄堰这些年沾着袁氏的光,家中上下连带牲畜鸡犬无不豪奢,在京中和并州都是出了名的。”王熙道,“这便是豪富的好处。这些兵马见得寻常的小民或富户,定然拦截滋扰;若是见得阵仗大的,他们反而不敢乱碰。在京畿和并州,天上掉下个冰雹来也不知会不会砸中个贵人,遑论我等还打着黄氏的名号。”
那神色得意洋洋,滕蕙看着,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