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寰怔了怔,明白过来。
她一开始大方地承认他说得有理,原来为了有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也做得没错。同时,还倒打一耙,拉上了她的叔父。
这样的诡辩,他是万万没想到。
但萧寰没有反驳。
他看着她,目光深深,过了一会,道:“为我耽误这么许多,你觉得值得么?”
“有什么不值得。”虞嫣不以为意,“我们说好了要互相帮忙。反正最多也就三个月,只要我能在约定的时间之内回去,那边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你就当我是任性一次,到这边来散散心。”
萧寰没有说话。
“三个月,”他说,“这之后,你便会回去,是么?”
这话,似乎把虞嫣问住了,她愣了愣。
萧寰看着她,神色很是认真。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你在那边有自己的生活,还有关心你的家人,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可曾想到过他们?你若在这边出了事,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说来说去,他们仍然绕不开这一点。
而虞嫣刚才虽然振振有词,但她知道,其实他是对的,自己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选择。
她和他相遇,本来就是意外,而他们本来各有自己的轨道,他们之间的差别,远比那一面池水要遥远得多。
明白这一点,就应该知道,理智上如何选择才是正确。
“不会。”虞嫣道,“等你伤好了,我就回去。”
说罢,她又补充:“不过我们说好的,以后如果遇到麻烦,还是要互相帮助。”
萧寰看着她,过了一会,缓声道:“正是。”
虞嫣也“嗯”一声,片刻,瞥瞥他:“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萧寰道,“明日要早起,早些歇息。”
虞嫣给他掖了掖被子,起身离开。
室中的烛火被吹灭,萧寰躺在榻上,注视着她的背影。
未几,门关上,她消失在了外面。
好一会,萧寰才将目光收回,望着黑黝黝的帐顶,深吸口气。
互相帮助。
虽然萧寰知道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好的方式,但他总忘不了昨日虞嫣生气的模样。
她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又愤怒又委屈,每每想起来,萧寰总觉得心头被什么揪住,却又蠢蠢欲动。
莫再想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命令道,闭上眼睛。
虞嫣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碧鸢已经备好了洗漱的温水和各色物什。
“殿下睡下了?”碧鸢问。
“嗯。”
碧鸢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姊姊,”她说,“你这次过来,还回去么?会不会留在殿下身边?”
虞嫣看着她,有些无奈。
这个问题,似乎每个人都很关心。
“当然不会。”她说,“他的伤无碍了我就要回去。”
碧鸢听得这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为何?”她说,“殿下对你那么好,我们都以为你不会走了。”
“你们?”虞嫣看着她,“都有谁?”
“也没有谁,就我,卫琅,还有刘方他们……”碧鸢嗫嚅着说,“姊姊,你不喜欢殿下么?”
“胡思乱想什么。”虞嫣坐到镜子面前,把头上的簪子拆下来,“我刚才说了,我过来是为了照顾他养伤,你们不要胡乱说话,否则殿下也要不高兴。”
碧鸢看她的神色不是开玩笑,只得应一声,不多言。
虞嫣洗漱一番,抹了些妆匣里的脂膏,而后,脱了衣服躺在榻上。
奇怪的是,她今天明明挺疲惫,闭着眼睛,却过了很久也没有睡意。
心中,一直想着刚才和萧寰说的那些话。
——“……你不喜欢殿下么?”
碧鸢刚才的问话也浮起。
虞嫣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外面灯笼投在窗户上的影子,不由苦笑。
她和萧寰,从生活到事业,仔细地探讨了一他们好好待在各自的世界的正确性,并且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能做到开诚布公,坦然各抒己见。
但唯有一件事,他们从来不会提到,那就是感情。
从前,虞嫣或许会迷茫,为自己对萧寰到底是友爱还是喜欢进行自我拷问,分析探讨。但现在,她已经不再迷惑。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否则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到这边来。
但即便如此,她也并不打算问萧寰,他是不是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