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的脸色瞬时也变了,她的心里有点发慌,忙不迭的道歉:“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
周小乾也很紧张:“钟哥,夏医生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老魏不是很懂年轻人的事,但见到忽然间每个人都那么紧张,也不由的投了眼神过去。
“没事,你说的也的确是事实。”钟景洲表情完全是僵着的。
“哥。”夏沫一脸苦恼,追了上来,“我真的只是一时嘴欠。”
“我没生气。”钟景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对视之间,目光中的确是无波无澜的情绪,“我们晚上七点钟返程,还有什么事就抓紧去处理,我去看看村长那边给大家安排的晚饭是怎么样了。”
“我跟你一起去。”夏沫慌的不行,她怯怯的跟在了钟景洲的身后。
没走几步,钟景洲停了下来,再次的看向了夏沫。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夏天,我真的只是想要静一静,你别跟来,让我独自待着,想清楚一些事情好吗?”
“可是……”她就是怕他会去胡思乱想啊。
最近一段时间,钟景洲的状态终于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他甚至已经愿意以医生的身份去给村民们看病了。
这一切都是再好不过的发展。
夏沫真的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些不经意之间的话语,而让钟景洲非常又陷入到了一种不适的情绪之中去。
“小夏天,我没那么脆弱。”钟景洲喃喃的说。
“那好吧,你自己走一走,别走太远,更不要忘了出发的时间哦。”
夏沫看着钟景洲的身影,越走越远。
她只觉得心慌意乱,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钟景洲确实没有生气,他还不至于那么小气,会因为夏沫无意之中的一句话,就恼火起来。
他沿着村路,缓缓朝着村子的中心的方向走过去,不时有村民在跟他打招呼,也会突然有半熟不熟的人冲过来,塞给他一些自家产的水果,或是自家晾的干活,甚至还有腊肉,就跟去上货一样,走一圈,怀里抱着一堆。
听说,这村子里有几棵树,是廖医生领着医疗队来义诊的时候种下去的。
这件事,连魏青明都不清楚,也是来到这里后,偶尔有老人提起来到。
一路走过来,钟景洲总觉得,他这几天仿佛一直在追逐着爸妈在多年前留下来的一些足迹在前行。
人死如灯灭。
他们离开之后,钟景洲早以为人间已不再有他们的存在,这是一种永无止境的离别,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可谁会想到,有些人离开时,会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在人世间留下属于他们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去到春天里村,看到了廖医生领着人,在桌子下边雕刻签名。
他去大旺村,看到了廖医生在村里小学的黑板上写下来的一行字:少年强则国强。
他去到隧道口,魏青明告诉他,山底下就是他们出事的地点,那一场可怕的车祸,就发生在这里。
而现在,他来到了小周村,仰起头来,盯着那几棵法国梧桐不由的发起呆来。
法国梧桐,是廖医生最喜欢的树,杭市人民医院周围的几条路上,栽种的全都是这种树。
廖医生一提起来便眉飞色舞,因为在那个落叶飘飞的秋天,一向木讷寡言的钟建国为了挽留她,面红耳赤的表了白。
钟建国人生里最最有勇气的一次,便是做了这件足以堪称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而正是因为他超越了自己,廖医生才下定了决心,永远的留在了这里,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面前的这个高大而沉默的男人,同时也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这座日新月异的在发展的伟大城市。
“天,廖医生是怎么把法国梧桐的树苗给搬到小周村的?她也太可以了吧!”钟景洲完全想象不到出来义诊的医疗队,是怎样在闲暇时间里,顺便的做了这么个伟大的壮举。
“钟医生呀,过来过来,这里坐。”一个搬着小板凳的老太太,笑呵呵的冲着钟景洲招了招手。
等到他走近,老太太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条红布条,递给钟景洲说:“你结婚了没?要不要求个姻缘?”
“这树……还有这种功能?”钟景洲本来还在失神着呢,突然就被老太太给逗笑了。
“有没有用就不知道喽,但是村里的人慢慢习惯了家里有什么好事的时候就来这儿,给树枝上系一根红布条。找对象啦、结婚啦、生娃娃啦……只要是好事,就可以来系一根,讨个好彩头嘛。”老太太见他只是笑,没有动作,便又扬了扬手上的红布条,催促着说,“来嘛,系一根,会有好运气呦。”
钟景洲发现自己有点无法拒绝老人家的古道热肠。
他个子高,法国梧桐又是才种下没几年。
稍微一垫脚,就可以把红布轻系在最顶端的一条树枝之上。
他在心里边默默的念叨:“妈,你看到了吗?我来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栽下的树。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想起来带我一起呢?这一段旅程走下来,我开始理解了您,理解了您所做的事。妈,我现在心里边最大的愿望,其实只有一个,我只想能有机会,再做您的孩子。这一辈子,我是廖小娟和钟建国的儿子,不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说我爸妈是好样的。你们的光环太盛,我为你们而骄傲……”
“钟医生,你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老太太见钟景洲听了自己的话,显然是觉得很开心。
“我没有……”
钟景洲本是想说自己没有许愿。
远远的,忽然见到周小乾脚步飞快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手:“钟医生!钟景洲!!钟景洲!!”
钟景洲的脸色瞬时变的很不好看,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迎着周小乾跑了过去:“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夏医生!夏沫!她突然发了急病,晕了过去。白主任和卢主任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
钟景洲推开了周小乾,直接朝着中巴车停靠的方向跑了过去:“我的手机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