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的意思是, 他矜矜业业做事,最终却落得属下无人可用, 公务运行困难的境地, 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受到怪罪,究竟是什么造成了那么多官员问他借用人,他碍于情面一次又一次借人出去, 又是否助长了白白借调人手的坏风气?
他选择在朝中提出此事, 为的是将事儿摆在明面上,也是要让那些当真借着太子殿下脸面来厚颜无耻要人的官员们好好看看。
你们究竟是为了殿下在做事, 还是为了殿下添了麻烦?
这些太子殿下任命的人都有一个通病, 拿殿下的善意当作自己的面子, 以为光做实事就行了, 行事顾及太少, 借的还不是太子的庇护?长此以往, 恐怕会酿成祸患。
帝王得知此事,只会是看戏的份儿,毕竟不涉及大原则, 他乐于看到太子殿下吃一点小亏。
可索额图不会任由太子殿下的脸面被人消耗, 定会采取行动。
纳兰性德思考周全, 连各方反应都已经想好了, 自然知道这份指责于太子而言无伤大雅, 同时也猜测到了太子会有何反应。
可能会手足无措吧?
毕竟, 殿下一直很信任他, 从未想过他会站出来责怪他什么。
可今日之事,无论殿下是否知情,纳兰性德都得先在皇上面前过了明目。
极力促成接触外洋之人, 发展外洋贸易, 培养多国语言人才是好事,却也做的过于冒进,派人来问他借人,将朝中有记录的官吏一一借走以至于令他手下无人可用,公务运行彻底瘫痪,这就做的过了头。
胤礽脸色微红,心虚地都数不过来自己对多少人说过这些话。
当初说服容若培养懂得语言的人才,是为了现在做准备,就是没料到做过头,让容若兔子急了咬人了。
“此事,确实是孤的不是。”胤礽歉意道:“孤会查明那些被借走的人,让他们尽快回去原来的岗位。
胤祉竖起耳朵,担忧地左看看,右看看,真的没事吗?二哥都认错了,这些老臣都凶巴巴吧,好不容易站出来个年轻好看的,也是凶巴巴……
胤祉:第一次上朝,有点可怕。
胤礽还挺淡定,这不过是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没什么大不了的,认个错又不会少一块肉。
重要的是身后鱼塘中的小鱼们,可别因为波涛汹涌而伤着了。
破天荒的,太子殿下竟然认错了!
朝臣们皆措手不及,没料到在朝会上总是意气风发的太子也会有低头认错的时候。
早在御使弹劾太子殿下所建的研究所与不少达官显贵、外使往来密切时候,朝中有不少官员就紧张得头皮发麻,生怕那两个御使一个劲儿地盯着太子殿下不放,到时候刨根问底起来,岂不是就要问到前来治隐疾之人的名单?那他们脸面还要不要了!
既然不孕不育研究中心有规矩对前来治隐疾的患者保密,那么他们定会尽全力促进这规矩的落实,绝不让它有一丝一毫泄露的危机。
太子轻描淡写将御史席珠的诘问糊弄了过去,眼看皇上也不打算深究,他们正松一口气呢!纳兰性德又来凑热闹了。
陈廷敬眼观鼻鼻观心,一边作壁上观,一边思索:认错认的这么爽快,这会不会是太子与纳兰性德同时唱的一出戏?
不怪他想多,实在是太子殿下前科累累,人余国柱至今还在商部闷头干活呢,就等着给大阿哥“以身抵债”!
每次太子一有动作时,陈廷敬都要静下来想一想其中是否有坑在等着。
同样深有体会的还有礼部尚书沙澄,不过好在他年岁大了,今年就打算祈休,不怕操劳干活,因为他马上就要去颐养天年啦!
沙澄以全然不同的精神面貌来参与上朝,顿时就发现了其他有趣的地方。
比如,太子显然在朝臣们接二连三的质疑与讨伐中锻炼出来了。
又比如,皇上也显然已经对太子无伤大雅的犯错麻木了,瞧瞧皇上现在在干嘛?正一手撑着下巴,乐呵呵地看戏!
沙澄瞥了一眼帝王在龙椅上舒适的姿势,心里犯着嘀咕:皇上这样教育殿下,太子还能着调吗?
当爹的不下手来治,等着朝臣们前扑后拥去给太子白送,啧啧。
可惜,满朝文武,明白人实在是太少。
纳兰性德见瞧太子面容微红,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心里憋着的那股气顿时就散去不少。
他锐利的目光稍缓,和气道:“臣亦知殿下为大清国力付出良多,外学是如今朝中商谈的重要国事,应当由各部院共同助外学兴盛,而非殿下一人肩负重任。”
纳兰性德向周围看了一圈,尤其是那几个假借太子面子来他面前晃悠的,那些熟面孔都一一记在心里。
“那么臣静候下属吏官们一一归来。”
胤礽当即保证一定会安然无恙将借走的人一一还回去,转口便道:“汗阿玛,儿臣亦有事启奏。”
“汗阿玛也看到了,如今各部都缺少人手呢!若可再开设些许名额,尽快将空缺补上,政务运行也会更畅通,而外学,显然还缺少懂得外语的人才数量,培养人数恐怕也需要再增添一些。”
他细数若是这些借走的人回到容若身边,那么哪些位置会空缺下来。空缺以后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困难,最终会拖慢外学兴盛的步伐,从而影响本国在国际之上的地位,最终导致户部收入变少。
这个一系列因果关系与等式,胤礽信手捏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三两下就反客为主了。
“所以,儿臣想请各位大人想想办法,若是能给外学再拨一笔资金投入,也许就能解决现在的困境了。”
陈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