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自南巡回来后, 便时常去向母妃请安,偶尔在宫殿里坐一坐, 母子之间说说话。
“保清今日似乎藏了些心事, ”惠妃负责协同皇贵妃总理宫务,在四妃之中位居首位,后宫的衣食皆由她来管。
大清规定皇子懂事后不能养在生母身边, 以免为女子所教移了性情, 一到了年纪就要去阿哥所生活。
惠妃在宫中,每一回见到胤禔, 都感觉他在一点一点变化, 南巡两个月没见到大阿哥, 孩子变了许多, 更高了, 更结实了, 也有了男儿样。
母子之间的感情还是在,但到底多了一些生疏的痕迹。
在惠妃的印象之中,胤禔小时候就喜欢吃肉, 不爱吃甜的, 于是她准备了肉干。
然而胤禔却吃了两块蜂蜜蛋糕, 并没有去碰肉干。
记忆还停留在过去, 而孩子的口味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点点滴滴聚集在一个母亲的心里, 是难以排遣的深宫寂寞。
惠妃自己还好一些, 因为她名下还有七阿哥、八阿哥,两个小娃娃已经会走路了,正是虎头虎脑好动的时候, 逗起来可有趣了。
其余妃嫔, 有子的待遇尚且这样,无子的可不更加煎熬,也难怪皇上南巡一回来,宫妃们就使劲争宠,斗得如同乌鸡眼似的。
女人们的内宅手段无非就那些,惠妃看得多了还觉得厌倦,比起被低微妃嫔打扰请求做主,主持公道,她更愿意将时间花在溜毛驴上。
十二岁以后,胤禔来惠妃宫中的次数逐渐增多,慢慢也就形成了每日前来请安的习惯。
从这些改变之中,惠妃猜测,是大阿哥的地位在逐渐提升,手中权力在变强大的缘故。
所以说,为什么不去争不去抢呢?想要过得舒服,想要随心所欲,这一切都要靠权力,不是吗?
惠妃居于四妃之首,亲儿子长大了,养子还有两,手中有宫权,还有皇上对旧人的感情,后宫里谁不羡慕?
“儿子只是在想最近的公务,”胤禔笑了笑,与惠妃说起了一些趣事。
“余国柱当真善于理财,为新成立的商部做牛做马,出了不少力,汗阿玛都说,若是他没犯事,按照余国柱的资历,恐怕能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康熙的原话是:朕念及余国柱办事能力绝佳,本还打算将余国柱提拔为户部尚书顶替梁清標的职位,现在看来,梁清標只能继续在户部做一段时间了。
梁清標也是遭受无妄之灾,本能去兵部掌兵权,职权看似平调,实则比户部权势更大,却因无后继之人顶上,被迫留任干活。
而太子,在待够了礼部以后,他去霍霍户部了啊!
继沙澄以后,梁清標成了接手太子殿下的最佳人选。
杭艾见势不对,上奏给康熙了一份奏书,奏书上提到了事关通商贸易及接待外宾使者等问题,充分表达出了自己对礼部向往之意。
礼部尚书满臣空缺出来的职位,刚巧能让杭艾给顶上。
康熙另将督察院的另一位御史,出身伊尔根觉罗氏的科尔坤调任顶上了杭艾,作为满臣户部尚书。
胤禔道:“汗阿玛给余国柱封了个商部左侍郎的虚衔。”但其实商部连办公的地方都还没有确定,人手完全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连主事人还没有,就已经将大量的计算活儿堆到了余国柱的案上。
“这余国柱也是出名了,成了人们口中相传的‘牢狱侍郎’。”
“待商部渐渐成形,余国柱的俸禄就会涨上去了,”胤禔道:“如果余国柱愿意用过年的时间,假期的时间来办公,也许能在有生之年还清债务。”
余国柱的子孙也一同背上了债务,在债务还清以前,他们不能去酒楼,出行不能乘坐马车、游船,也不能出京。穿衣用度都要参照平民百姓,每天采购的食物管饱,绝不能吃金贵膳食。
有一个余国柱一家“凄惨”在前,明珠党羽倒是嘘声一片,暂时没人敢再跳出来了。
加之索额图回归,而纳兰明珠还在盛京,他们只能避开索相党羽的锋芒,收敛潜伏起来。
惠妃疑惑道:“我听说,保清出钱将余国柱保释出狱了。”恐怕还花了不少钱吧?
保清为何要将一个已经关进牢里,并且被明相党羽抛弃的臣子保释出来呢?
“余国柱现在是儿子的人了,”胤禔废物利用,把余国柱从明相手中捏到了自己手里。
“汗阿玛说,等余国柱在家中禁足服刑二十年,并且偿还完成债务,或许有机会在商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一坐,他能不能活到八十岁,还真不一定。”
胤禔含笑说道,一点没有因为自己下属给禁足在家服刑而感到担忧。
惠妃松了口气,轻柔道:“额娘也不懂前朝之事,只是看你最近总是出神,这才心下担忧我儿是否遇上了什么难处。”
“倒也不是难处,只是感受到了一些与太子之间的差距,”胤禔略微提了一句,惠妃蓦然一惊。
胤禔忙安抚道:“额娘放心,母族那儿并没有什么动作。”
虽是这么说,惠妃仍拧起了秀眉,差人将宫中的窗户都关上,低声细语地对胤禔提醒道:“叶赫纳拉氏是一个大家族,母妃出身的家庭只是其中的一脉,家族却因为我成了四妃之首风光无限,他们所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他们,也不希望吾儿为了他们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在后宫之中,我已经升到头了,皇上也不会令我更进一步,现在这样的日子,于我而言,已经过得足够满足,我心中也并没有不甘心的地方。”已经有现在的好日子,日后还能有个盼头,老了有儿子养老送终,未来还会有孙子、孙女。惠妃并不赞同母族想要更进一步,去夺嫡,去让家族更加显赫的心思。
“需知,若要去夺更好的东西,要付出的代价也更加大,一旦赔了,则血本无归,甚至危及生命。”
这就像在赌博一样,惠妃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底牌,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再继续赌下去,风险太大。
“额娘别多想,儿子没有那个意思,”胤禔见惠妃骤然紧张起来,哭笑不得,忙解释道:“儿臣是说,在学识与眼界上,儿子发现自己与太子比差了一些。”
就算没有那个心思,他也想要变成更加优秀的人。令他忧心的是太子似乎也不想去争取,去维护自己的地位,还巴不得自己去与他争抢似的。
胤禔:其中定有巨坑,爷才不会上当!
“你现在没有,以后却也未必,母族那边,还指望着你,带给他们更加显赫的尊荣啊!”
看看现在的赫舍里氏,有一个太子在前,是多了风光无限。
皇上的母族在前朝时地位低微,比不得赫舍里氏,比不得钮钴禄氏,更比不上叶赫纳拉氏,可到了现在,出了个皇贵妃,佟家两位当家男人,一个承爵一等公,一个升任议政大臣。有了佟家鸡犬升天的例子在前,叶赫拉氏也眼热得紧呢!
惠妃:“等你长大,你不去争,也会有人推动着你去争。”
胤禔:“等儿子长大,我想要做什么,由不得他们!”
“我们不可能脱离母族之外而活,朝堂与后宫,那是会互相影响的,”惠妃担心胤禔会因为不愿意被摆布而与母族闹翻,那不可取,因为一旦如此,不是他们抛弃了母族,而是母族抛弃他们这颗棋子,到时候他们娘两孤苦无依,母族会改帮扶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