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这顿饭,在一碗汤见底后达到圆满。
吃饱喝足的林璟三人几乎瘫在椅子上,伸展了四肢,一动也不想动。
“今日太痛快了!”
良久,许嘉庆发出感慨。
林璟犹豫了一下,跟着点点头。
确实如此。
许嘉恒想了想,问:“九妹,为何你这里有这么多新奇的吃食呢?”
许嘉庆理所当然接道:“因为,九妹身边有一个叫·春桃的宫女。春桃做什么都好吃!”
许念没料到,许嘉庆会对春桃无脑吹,顿时哭笑不得。
可许嘉庆的这个回答,还是未能让许嘉恒满意,他接着问:“为什么那个叫.春桃的宫女会做那么多新奇的吃食?”
“哎呀,二哥,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许嘉庆稍稍直起身子,看向许嘉恒,“好吃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许嘉恒敛眸,道“我不过是问问……”
许念之前便预料到会有这个情况,回道:“二哥,这是我身边的乳娘教的,只不过,乳娘前些日子病逝了。”
许念说着,声音低落下去。
许嘉恒只是有些好奇,没成想,问到许念的伤心事上,当即放软了声音:“九妹,是二哥的不是,你别伤心。”
“没事的,二哥。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不必介怀。”
许念也没想到,提起乳娘,她的情绪竟然会本能地低落下去,像是在眷恋陈嬷嬷的温暖。
许嘉恒眼看着许念情绪变化,很是后悔刚刚为何要问来问去。只是,话已说出,覆水难收。他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许念,唯有闭口不语。
林璟注意到这一幕,暗自瞪了一眼许嘉恒,对许念道:“九公主,我们来下五子棋,好不好?”
许念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小金,你们三人玩吧。我去厨房看看。”
她不像他们三人撑得不能动弹,而且这里没有冰箱,春桃从尚食局拿回来的一些东西,不抓紧处理了可能就会坏了。
是以,许念吩咐顺喜给他们找了一张纸,她用炭笔在上面画好格子后,交给他们下五子棋。
林璟上回便是和许念用这种方式下棋的,并不惊奇。而许嘉庆和许嘉恒第一次见,呆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许嘉庆难以置信道:“这样下棋?也太……简陋了吧……”
许嘉恒沉声道:“老六。”
被许嘉恒一喊,许嘉庆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捂住嘴,偷偷看许念的反应,而许念没什么反应,把东西放下便准备走了。
走到门口,她方才想起来林璟曾送她一副上好的棋,回身说道:“我刚想起来小金曾送过我一副围棋,你们可以用那副下棋。只这样的话,只能两个人玩儿,另一个人在旁看着了。”
“九妹不用了,我们这样下棋就好,不必麻烦了。”
许嘉庆有了刚才的失言,忙打圆场。
许念又看向林璟和许嘉恒,询问他们二人的意见,他们二人也同时摇摇头。
“好,那我先去厨房了。”
许念走时,吩咐顺喜给厅堂里的三人换了一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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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厨房,许念见着春桃还在忙活,好说歹说才劝说她歇一会儿。
本来春桃觉着这不像样子,奈何许念强烈要求,表情严肃:“我身边只你一个贴身的宫女,有些事顺喜不方便伺候,但你想想,若是你累倒了,我又该如何呢?”
春桃一细想,后果着实有些不太乐观,才决定去歇脚。
“对了春桃,你和顺喜吃饭的时候,顺便问问小金他们几个身边伺候的人。他们的主子约莫要在这儿待上些时辰,吃饱肚子方能好好伺候。如果厨房的饭菜不够的话,便再做些,千万不可饿着肚子。”
许念嘱咐道。
“奴婢省得了,这便去。”
“好,你自去吧。”
等春桃走了,许念想起昨日的肠衣还放在那里没用,而灌肠用的肉馅儿春桃已提前做好了。没作多想,她便决定自己把肠灌了。
总是不能亲自做饭,手痒得很。要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不光爱吃各种美食,更爱尝试各种美食。
春桃这会儿被她勒令休息,她自己动手是大好的机会。
是以,许嘉庆蔫蔫地从厅堂出来的时候,许念正在灌肠。许嘉庆不敢确认她拿着的是什么,又看着许念把做好的肉馅儿一点点往里头塞,不由好奇:“九妹,这是做的什么?”
许念扬扬手中灌了一半的腊肠,笑得有些无力:“做脆皮肠。”
她曾做过一次灌肠,但当时卖家送了灌肠器,用起来很方便。现在,没有灌肠器,洗好的猪肠衣很细很窄,灌起肠来很是麻烦。她费了半天劲儿,才灌了两个,被许嘉庆一问,甩甩发酸的手,有点想罢工。
唉,果然是太久没干活了。
许念叹口气,坐在板凳上抬头望天,顺便歇歇手。
许嘉庆看她停下,关切问:“九妹,你的手怎么了?”
“就是灌肠灌得有点酸,没什么事。”许念回他。
“那就好。”许嘉庆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新奇,问道,“只是九妹,脆皮肠也是能吃的吗?”
脆皮肠,名字和模样都还挺……形象的。
“当然!比如烤肠吧,肠在炭火上翻滚,油脂透过肠衣渗出来,滋滋作响,肉香四溢,你想想,觉得怎么样?”
“好像……蛮好的。”
许嘉庆犹豫道。
但是,他不太能完全想象出烤肠的样子,而且又真正看到肠衣,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他绕着许念转了一圈,又盯着盆里放的两节腊肠,仍旧无法全然相信:“九妹,这个肠是真的肠?”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肚子的位置,“是我指的我这里东西吗?”
许念瞥了眼,淡淡道:“是,也不是吧。毕竟吧,这是猪的,不是你的。”
许嘉庆:“……”
暴风哭泣!
九妹也太……狂放了……
许嘉庆纠结不已地站在那儿,脸几乎皱成个包子。
他真的对这个脆皮肠好纠结啊。可鉴于前几次的经历,他不愿直接放言绝对不吃。
沉默片刻,许念才意识到许嘉庆应该在厅堂才对,抬头问他:“小庆,你怎么出来了?你不下棋了?”
“不下了。”许嘉庆悻悻道,“他们两个太过分了,欺负我一个,我不想和他们玩了。”
“怎么欺负了?”
许念倒是记起,他似乎和二哥有点矛盾。
“他们两个一直赢,只有我一个人,一直输,一把没赢,所以我不玩了。他们谁爱赢谁赢。”
许念的表情有一丝丝裂开:“……”
你确定是别人欺负你,而不是自个儿棋艺不精吗?
许嘉庆被许念看得心虚,摸了摸后脑勺,傻笑起来。
他站那傻笑了一阵,看着许念又接着灌肠去了,他自个儿居高临下地站着,怎么都觉着有些别扭。
许嘉庆左右看了看,走到院子边上搬了一个和许念一样的凳子,在许念对面坐下,问:“九妹,用我帮忙吗?”
许念面露怀疑,问他:“你会灌肠?”
“嗯……”许嘉庆尴尬挠头,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按理他应该不会的,可说出去的话怎能轻易反悔,于是赶忙回道,“这有什么难的,看你做得挺简单的,我一看就会。”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似的,他径自拿起一段新的肠衣,学着许念的样子开始往里头塞肉馅儿。
一下、两下、三下……哎,怎么进不去呢?
许嘉庆急得脑门儿冒汗,但那个肠衣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滑不溜秋的,他一只手好不容易敞开了口,另只手舀了肉馅儿往里头塞,结果一着急一用力,敞开的口又被他的手挤住了,肉馅只漏进去了一点儿。
许念见他做得费力,想着好歹一个皇子,应是没做过这种,劝说道:“要不你放着吧,我再灌几个,我也不灌了。”
“那不行,我偏还不行了,我连个肠都搞不定!”
结果,还真是搞不定。
最后,许嘉庆两腿一伸,把肠衣放回盆里,一脸受伤:“为什么我下棋下不好,连灌肠也不行?九妹,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许念看着他有点受伤,也不灌肠了,想了想安慰他:“倒也不全是,起码你赚钱挺厉害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黄牛。”
“黄牛?九妹,你说的黄牛是地里的老黄牛吗?”
许嘉庆歪歪头,疑惑问。
许念发现自己失言,幸好许嘉庆没往心里去,随意找了个解释:“可以这么理解吧,你赚钱任劳任怨,像老黄牛一样。”
许嘉庆:“……”
我年纪小,你不能骗我啊。
不过,被许念这么一安慰,他心情着实好了些,说道:“谢谢九妹你宽慰我。其实我知道,我没二哥和林璟厉害,像他们那么厉害,太累了,还是我这样好,吃吃喝喝乐乐,做个纨绔不好吗?”
许念无言。
小庆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清晰准确。
许嘉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远处绚烂如火的夕阳,感慨道:“九妹,看夕阳多美啊。”
许念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温暖的橙红铺满天际,一层一层的,天边的朵朵层云有的像是镶了金边,与橙红的天际遥相呼应;有的也染上片片温暖的橙色,渐渐地与天际漫天的温暖融为一体。
炫美而灿烂。
几乎是在短短的时间里,绽放生命所有的光华,释放无尽的绝美姿态。
许念看得呼吸一窒。
直到,夕阳在天边消失,留下点点碎芒,深蓝色的天幕不期而来,许念方才收回目光。
“九妹,怎么样?”
许嘉庆笑着问她。
许念欣喜点头:“好看。”
许嘉庆接着问:“那你想不想去屋顶看星星?”
许念犹豫:“想倒是想,可我上不去屋顶啊。”
“这……”
许嘉庆把这个事给忘了。他看了眼许念这里的屋顶,相对低一些,他应是可以飞上去的,只不过,他那个三脚猫的功夫,没法再带一个人上去。
“有了,我让富贵去二哥那取个梯·子来,他院子离得近。”没等许念说什么,许嘉庆已名富贵去取梯·子了。
吩咐完,他对许念道:“九妹,等着吧,一会我们去屋顶看星星。”
“好吧……”
许念很犹豫,她个子这么小,爬得了梯·子吗?
会不会一个不小心,顺着梯·子缝隙掉下来?
没等很久,富贵和一个人搬着梯·子便回来了。他们把梯·子立在靠近房顶的地方,而许念看见梯·子再次表示了怀疑。
她真的行吗?
许嘉庆看出许念的犹豫,鼓励她:“九妹,我在你后面爬,你要是爬不上去,我就托着你。”
“你确定?你真的能托住我?”
许念怎么想,怎么不信。
然而,许嘉庆是自信的:“我确定,没事的。”
许念硬着头皮朝梯·子走去。
她绕着梯·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不敢上,转头对许嘉庆道:“要不,我还是不看星星了吧?”
许嘉庆义正词严:“那怎么行?九妹,作为皇室儿女,怎么能因这种小事退缩?”
许念欲哭无泪。
小朋友你拿错剧本了吧?
奈何最后,她仍是没拒绝爬梯·子的命运,颤颤巍巍地上了第一节,许嘉庆在后头加油鼓气:“九妹,上!”
算了算了。
上都上了,再畏畏缩缩也不是她的风格。
许念心一横,牙一咬,小心攀着梯·子居然真的爬上了屋顶。
她惊喜地站在屋顶上,望着远方,视野开阔了许多,好像看得见远处坐落着的房屋,看得见远处亮起的盏盏明灯。
那是万家灯火的方向啊。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