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回来时, 赵瑾还没有睡。
听着屋门开启,再瞧人蹑手蹑脚的进来, 赵瑾双眸动了动。
谢蘅寻思着找个地方挂一挂, 左右赵瑾这会儿轻易下不了床,或许等不到明日天亮,东西就干了, 她完全可以在赵瑾发现之前, 就把东西收起来重新穿好。
然而,结果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谢蘅刚往四周看了一眼, 就注意到了屋内的赵瑾还睁着眼, 她吓了一跳, 想马上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 又怕突来的举动引人怀疑, 于是乎, 谢蘅只能硬着头皮先按兵不动,自然的打起了招呼,“还没睡呢?”
“白日里睡过一趟, 这会儿倒是不困了。”赵瑾眨了眨眼, 回答了谢蘅的话。
屋子里漆黑一片, 见谢蘅手中似乎拿了东西, 再一想到其回屋后的行为, 赵瑾问:“你可是在找什么?”
果然自己先前的举动被人看到了。
这种时候, 越是遮掩, 越是欲盖弥彰。
谢蘅笑了一声,索性不再扭捏,大大方方道:“我找这屋子里可以晾晒衣物的东西。”
“刚处理了一下裹裤, 这会儿正愁没地方晾。”
“你不用管我。”
赵瑾听着谢蘅大半夜处理裹裤, 一想到人先前为何出门,再一想到一种可能,不知为何,他感到诧异的同时,也有些想笑。
毕竟,谢蘅自诩风流,可从未在人前丢过脸。
难得一次,竟然会是这种事。
大魏并没有衣架这种东西,晾晒衣物都是用的绳子,屋子里没有适合晾的地方,既然已经说了,谢蘅索性不再畏手畏脚,而是光明正大的把系统的裤子搭在了离赵瑾视线范围之外的地方。
她心里盘算着明儿一定得趁赵瑾清醒前,把东西取下来,可冷不丁一回头看去,却发现赵瑾眼中似乎带着笑。
她有些纳闷,“你笑什么呢?”
担心一会儿谢蘅发现他的想法后羞恼下不了台,赵瑾抿了抿自己的唇角,否认了谢蘅的发现。
“你看错了。”
“是嘛?”谢蘅狐疑的看了赵瑾一眼。
“嗯。”
谢蘅仔细回味了一下,琢磨出一点端倪来,“不对。”
“你刚才定然是笑了。”
就晾个裹裤,这有什么好笑的?
难不成还能发现她是个女子了不成?
还是说,这人已经喜欢到她连看她的背影都能满足的笑了?
两种猜测,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
谢蘅心下有些捉摸不定了起来,她没忍住蹙了蹙眉,往人床前走了两步,“快说。”
“你笑什么呢?”
她先发制人,开始双手环胸靠在门栏上吊儿郎当的笑道:“你看我晾个东西都能笑,难不成,你就这般喜欢我?”
“我这人魅力竟然这么大?”
被突然指出心底的想法,赵瑾有那么瞬间的慌张,可意识到谢蘅也只是随口一说,他顿时被谢蘅的臭美给打败了。
他浅笑的看了人一眼,“谁人大晚上的清洗裹裤。”
“我给你留些颜面,你非要我说出来?”
谢蘅本想着,男人小解不小心滴到一些在裤子上,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她上完厕所清洗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让人知道,也丢不了多少脸。
结果哪曾想,赵瑾却理解成了她拉裤子里了。
谢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而,细细品味过后,意识到赵瑾话中的意思,谢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好哇你。”
她快速走了过去,“感情你把我想成啥样了?”
“我是三岁小孩么,嗯?”
“还能给拉裤子里?”
赵瑾见谢蘅不承认,问:“那你说,好好的,为何清洗裹裤。”
谢蘅眼珠子转了转,却是笑道:“我就不能是身体的正常反应?”
“你又不能帮我,我担心在屋子里弄吓到你,出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最后弄到裤子上了,顺手清洗一下。”
“你非要我说这么明白是吧?”
赵瑾没想到谢蘅半夜鬼鬼祟祟出去,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这让他原本带笑的嘴角,僵了一僵。
事实上,自确定自己对某人有想法后,谢蘅其实不大想再用男子的身份去过多的撩拨赵瑾。万一一不小心真把人掰弯了,她后面哭都没地儿哭去,还怎么放心去和人谈喜欢。
但今夜的赵瑾,委实把她想的丢脸了些,再怎么样,自个儿面子还是要维护的。不解释一下,难道还真认了这个说法不成?
说起来,此处的回话,谢蘅可没有撒谎。
她去外面,确实是解决生理问题,赵瑾也的的确确帮不了她,前后几句话,没有哪一句不真实,但真落入旁人耳中,该怎么理解,这便不再她的控制范围内了。
取笑她是吧,嘿嘿,那就对不住了。
赵瑾有些尴尬的把目光收了回去,“......竟是我理解错了。”
谢蘅啧了一声,“不然?”
她随即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做作道:“你这般看我,我很难过。”
“我先前并非是看低你。”赵瑾认真的解释道:“只是觉得你这般举动,有些好笑。”
“我也未曾嫌弃过你。”
谢蘅狐疑的看了赵瑾一眼,“不嫌弃我,你还笑我?”
她不忘幽怨的补充道:“你还偷偷的笑。”
“......”
赵瑾确实不是嫌弃谢蘅。但你要他解释,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如今谢蘅揪着这个话题,他自然能看出来,这人没有往心里去。
见人故作哀怨状,赵瑾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觉间,又冒了出来。
他想了想,索性顺着谢蘅的话道:“你倘若真介意,可以偷偷笑回来。”
“我定然不还口。”
谢蘅没想到赵瑾会这么回答。
这个回答,完全不是赵瑾的性格。
仔细想一想,赵瑾以往其实鲜少与她开玩笑,且二人刚认识那会儿,因缘巧合下,别说是笑,这人不杀她都不错了。后来关系缓和,即便是对女装的她有好感,也是克己守礼,从未逾越。
后来关系破裂的那一阵,他从未给他好脸色,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再相处时,这人惜字如金,冷淡疏离,谈话有多简单,便多简单,以至于那会儿的谢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二人还能变成现在这样。
恐怕赵瑾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改变,又何止一星半点。
谢蘅听笑了,“得了吧。”
“你这人又没什么糗事可以让我笑。”
下腹热流划过,忆起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说这话的谢蘅身子僵了一下,她连忙敛了敛思绪,随即看起来困倦的打个哈欠。
赵瑾虽然精神尚可,但察觉到谢蘅困了,他自然不会只念自己而不让其休息,是以,玩笑过后,他很快把自己的笑收敛了一二,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去休息吧。”
“先前的事,别往心里去。”
见赵瑾这般上道,谢蘅心下窃喜,她“困倦的”点了点头,“行吧,凑巧我也困了。”
“那我去睡了啊。”
二人先前说话时,隔了一段距离,如今谢蘅转身,恰好带着周围的空气有所流动,鼻尖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同时也夹杂着一缕极淡的血腥味,赵瑾皱了皱眉,重新看向谢蘅,“等等。”
“嗯?”谢蘅迷迷糊糊的转过了身子,“怎么了?”
可惜周围没有点灯,赵瑾虽能看清谢蘅的样子与轮廓,却无法观察其身上具体的情况,只能问道:“你受伤了?”
“哈?”谢蘅眨了眨眼,“没啊。”
“怎么突然这么问?”
赵瑾确认道:“你身上怎会有血的味道?”
二人眼下的情况毕竟特殊,赵瑾有些不放心的问:“先前你出去,当真只是为了解决......”
余下的几个字,赵瑾实在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即便不说,屋内的二人,也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谢蘅听到这,心下顿时敲响了警.铃。
完了。
她险些把赵瑾这厮鼻子特别灵这事给忘了。
她先前与这人隔这么远,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明日算是最凶猛的一日,二人到时再亲密接触,她身上的血要怎么解释?
谢蘅连忙定了定神,“我也就出去了那么会儿,你没睡着,不都心下清楚大约多少时辰么?”
“真有人前来偷袭,这么短时间,你总该听到动静才是。”
“所以,你别多想。”
“客栈暂时安全,我身上有血的味道,兴许是先前路过厨房,踩到了厨房地上杀鸡鸭的血。”
这个理由,确实也站得住脚。
但也只能应付这一晚上,她少说身体也要四五日才干净,不可能次次都拿踩到家禽的血来糊弄。
谢蘅的大脑在快速转动着,好在,赵瑾听到这个解释,倒还是信了。
他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谢蘅“嗯”了一声,“那我睡了?”
赵瑾顿了一下,想到一茬,他还是没忍住看了谢蘅的方向一眼,“不过......”
谢蘅都重新坐回了榻上,再次听到赵瑾开口,她一边取着鞋,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不过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赵瑾叹了口气,心情颇有些复杂道:“......这么短的时辰,你今后,还是节制一些吧。”
谢蘅拿着鞋的手听到这,下意识的松了松,屋内随即发出了一道响声。
一室寂静。
赵瑾说完话就不再开口了,谢蘅一个人在榻边坐了一会儿,想到刚才赵瑾话里暗指的意思,她是又好笑又不知该怎么回应。
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结果人临了最后,还给扳回一局。
关键是,这一局,她还真没理由再去反驳。
大意了大意了。
一想到自己再这之前立的人设,风流倜傥,游戏花丛。再一想到今日的时间,确实比不过那日某人的,谢蘅脸颊有些微烫。
重新躺回床上,谢蘅吸了口气。
暂时人设不能绷,她闷声给自己现在的身份挽尊道:“还不是记挂着你。”
“若不然,我可以更久一些。”
总归是不能让人以为她怂了。
谢蘅的话,赵瑾听到了,但他没有再回话。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谢蘅爱玩,也爱流连花丛。小小年纪,身边从不缺女人。
他甚至撞到过,他与人欢.好的时候。
他也曾不止一次劝过他,为了自己的身体,节制一些。
那个时候,谢蘅总爱说,自己有特殊的床笫之法,可以坚.挺不倒,不会伤着身子,但现在来看,似乎不然。
这一刻,赵瑾也说不出自己心底是种什么感受。
有担忧,有忧愁,有嫉妒,有不耻,可神奇的是,他竟隐约间察觉到了一丝窃喜。
......试想,若是人那处废了,那么他此生便再也无法与女子亲近......
一念及此,赵瑾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连忙吸了两口气,快速打散了自己这样极端的想法。
谢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赵瑾的回应,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床上的某人,其实正惊讶于自己内心有那样极端的想法而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由于没人回应,谢蘅也不至于真冲到人前去与人理论持久的这个话题,因此,这件事也算是点到即止,就这样揭了过去。
第二日。
谢蘅醒的比较早。
她的裤子这会儿已经干了,再加上一夜过去,卫生用品也该换上一换,因此,谢蘅早早的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赵瑾这一晚几乎没怎么睡着,临了天亮,才有了些睡意。
谢蘅出门时,他虽未睁眼,却也知道屋内的动静。
等到谢蘅再次回来时,约莫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谢蘅端着汤药,见赵瑾已经醒了,她笑了笑,“醒了啊。”
“我还说叫你呢。”
赵瑾看向谢蘅,问:“怎么出去这么久。”
谢蘅把药端到了床前,“听你这意思,是知道我出去了?”
“嗯。”
“呐。”她抬了抬自己手中的托盘,解释道:“我看时辰还早,你又在睡,便没叫醒你熬药去了。”
“这药没点时辰,还真熬不好。”
汤药看起来乌漆嘛黑,且味道及其难闻冲鼻,靠着这,谢蘅不信赵瑾还能再嗅到血的味道。
赵瑾闻言,心底骤然一暖,他看着谢蘅,建议道:“你可以让其他人做这个事。”
谢蘅冲赵瑾笑了笑,“你的事,其他人我不放心。”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谢蘅若是再不回来,赵瑾其实已有唤人去查看的打算。然而,谢蘅就像是掐准了点似的,刚好在赵瑾决定有所动作前,赶了回来。
听着其自然又细心的话,赵瑾睫毛颤了颤。
把药放在一旁,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待赵瑾回应,谢蘅便又道:“你等一下。”
“这药还有些烫,先放它凉一会儿,我去把洗脸水端进来。”
只是打个洗脸水,谢蘅这次的速度比较快。
“来,先洗个脸,然后用个早饭吃个药,用完了你休息还是看书,都可以。”
“我昨晚就喝了一碗粥,这回儿肚子早就饿了。”
一天一夜,都躺在床上,对赵瑾来说,着实不大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