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这晚可是有正事要做。距离她让萧九给苏梨白下药已经过去三日, 药效再如何也该挥发了。
赵瑾这边换衣的时候,她并没闲着。
等她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回来时, 赵瑾已经换好了衣裳。谢蘅一眼见此, 有些满意的笑了笑,“世子爷,我先前便吩咐了萧满, 给你准备了好几身换洗的衣物, 目前看来,这衣裳还算合身, 穿你身上, 格外的好看。”
经历了先前种种, 赵瑾对谢蘅的性格已经十分了解, 这人看似放荡不羁, 风流成性, 实则心细如发,思虑周全,总能注意到旁人极易忽略的许多细节。
赵瑾没有对这件事发表更多的看法, 只颔首道:“不是想知道董府的事?”
谢蘅顺势坐在了圆桌之前, “所以, 董五娘的情郎, 是什么情况?”
赵瑾理了理自己身前的衣襟, 不急不缓道:“四年前, 礼部侍郎宋臻, 因殿前失仪,被革职查办,后因在家中做诗讽刺当今圣上, 锒铛入狱, 宋臻与其长子被判斩首,其家眷男为奴,女为婢,天子下令,三代以内,不得再入朝为官。”
“所以,董五娘的情郎是——”
“若调查无误,应宋臻次子,宋子逸。”
竟然是罪臣之子。
“他当真死了?”谢蘅又问。
赵瑾点了点头,“根据花照壁的供词,我的人,已经找到了他的尸骨。”
“是董老爷做的?”
“嗯。”
“董老爷知道他的身份么?”这一刻,谢蘅就像是个好奇宝宝,问题接二连三的问出,赵瑾也没显现出任何不耐,“应是不知。”
听完赵瑾的回答,谢蘅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赵瑾喝了口茶,却是又道:“你的事,我今日翻阅了一下三年前的卷宗。”
说起这个,谢蘅可打起了精神,她主动凑了过去,“有线索吗?”
看着杯中的涟漪,赵瑾顿了一下,“这事有些复杂。”
谢蘅看了眼外面,却并没有马上回头看向赵瑾,她问:“怎么个复杂法?”
“苏梨白身后有沐王府,而你背后是护国公,沐王府主管南樾,护国公守卫青益二州,两股势力权衡较量,平衡一旦打破,边疆必定动乱。”
谢蘅蹙了蹙眉,“所以,你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一些情况?”
苏梨白是沐王爷与沐王妃失散多年的女儿,也是二人这么多年,唯一的子嗣,数年前找回时,二人自是疼惜不已,再一听说在谢府做了多年没名没分的小妾,那简直是在人心上下刀子。沐王妃更是一连哭了好些日子,知道苏梨白对谢文有意,且木已成舟,就连孩子都有了,她只恨不得把最好的,都补偿给自己女儿。
偏那时,萧轻禾已经嫁入谢府好几年,她与谢文虽说不上有多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更是为谢文生下了三个儿女。
若萧轻禾是个身份卑微的普通女子,最后或许会让她受些委屈,变成平妻,可萧轻禾的出身不比苏梨白低下,她的身后,还有护国公在,苏梨白出身虽显贵,毕竟走失了这么些年,还做了谢文这么久的小妾,这事就变得十分的难解决了起来。
平妻吧,护国公那边不好交代不说,对萧轻禾也十分不公,继续为妾,沐王府定然不会同意。
而就在这当头,萧轻禾出事了。
不仅她出事了,她的三个孩子,一下就没了两个。任是谁,都会率先怀疑是沐王府这边动的手。
可是,事情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只是一下人,不满萧轻禾曾经的处罚,因此寻机报复。
这个结果,对护国公那边,定然是无法说服。
萧轻若第一个就不相信。
然而,任是萧轻若这边如何调查,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这件事,几乎就成了悬案。
长女没了,两个外孙女也没了,护国公又怎会甘愿?他带着满身疮痍的战袍,上了金銮殿,用曾经的功勋,恳求圣上下令彻查此事。
最后,谁也不知道圣上与护国公说了什么,只知道护国公是被人搀扶着缓缓走出的宫门。
萧轻若何尝没有问过护国公是怎么回事,奈何护国公并未细说,只让她等一等,今后必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人都说长姐如母,萧轻若对萧轻禾的感情,比寻常姐妹都要深,既然父亲这边指望不上,她便自己来。
这事的最后,便是萧轻若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嫁给了谢文。并很快带着昏迷的谢蘅,离开了长安,回到了姑苏祖宅。
这一修养,便是三年有余。
上一辈人的恩怨,谢蘅是听萧轻若说过一些,但她多少带了些个人感情进去,所以无法做到十分公正的来评断。
这会儿听赵瑾分析了一下两方的势力背景,也慢慢意识到,如果单纯的因为个人感情还好,但若不是,事情恐怕还没有明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赵瑾沉吟了片刻,“护国公可能也是考虑到了一些情况,所以没有再把此事闹大。”
谢蘅双眸深了一深,“那这事,究竟是否是沐王府那边动的手,你可有发现?”
“不是说,让我来你府上帮你做人证?”赵瑾反问:“不该是你手中掌握了一些情况?”
这回答,成功让谢蘅噎了一下。
最后,她好笑的看了人一眼,“那可得麻烦世子多住一两日了。”
“我到时确定好了,再来找你。”
赵瑾的指腹摩擦了一下杯壁,“若最后证明是沐王府......”
谢蘅没有急着给赵瑾予肯定的回答,她勾了勾自己的嘴角,“那也得先证明了是沐王府动的手,你说是吧?”
在昨夜之前,赵瑾并不知道谢蘅心底还埋了这样一件事。看着人轻松的把事情告知,又拜托他帮忙利用职务之便查一下当年的情况,他心底突然就有些理解,为何谢蘅这般不愿去学宫就学。
所以,一直以来,他的感觉都没有错。这人再是嬉皮笑脸,也不过是伪装罢了,她有自己的思虑,也有自己的想法,并非表面看起来的这般不务正业,无所事事。
他年长他几岁,其实也不必与人计较那么细致。这人没心没肺的,若是他事事在意,反倒是显得矫情的紧。
一念及此,赵瑾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敛了敛目,把自己眼中繁杂的思绪尽数掩了下去。
自己说了话,这人就没再接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谢蘅盯着赵瑾左右看了一会儿,未免笑着提议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用膳?”
赵瑾收回了自己放在茶杯上的右手,“用膳不急。”
“这会儿天色还早,我二人还未正式切磋过武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比试一下。”
“哈?”谢蘅眨了眨眼,旋即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用了吧?”
“我铁定打不过你,和你比试,不是被你虐么。”
赵瑾轻飘飘的看了谢蘅一眼,“可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找我来谢府,是为了指点武艺来着?”
话还真是谢蘅自己说的,谢蘅不好反驳,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府中没有什么可以练武的地方......”
“有心比武,四处都将是练武之地。”
赵瑾这话没啥问题,可稍微联系一下二人前后发生的事,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
谢蘅好笑道:“我咋感觉世子爷你这话似有所指呢。”
她凑近了对方冲人调皮的眨了眨眼,“真不是想报复先前马车内的一吻之仇?”
谢蘅不提,赵瑾其实也没想到那里去,但他听着这话也没生气,反而倏地笑了笑,“既然你都说是仇了,自然是要报的。”
这话一说完,赵瑾就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伴随着哗啦一声响,一把软剑就被他抽了出来。
“看招!”
几乎是赵瑾动的瞬间,早已预料到人会有反应的谢蘅便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一见人拿出了剑,她一边闪躲一边叫唤道:“喂喂喂,这不公平!”
“我手上没武器,你怎么可以用兵器!”
赵瑾不为所动,“与人交手的时候,对方可不管你是否有无兵器。”
“哇你这人......”
屋子里能躲的地方有限,若真打起来,谢蘅定然是赢不了赵瑾的,所以,她只能先发挥自己的优势——跑!
二人一前一后的从屋子里跃了出来,一时之间,院子里两道人影快的只能让人看见残影。谢蘅手中没有兵器,赵瑾又紧追不舍,她只得把折扇拿了出来,勉强应对。
赵瑾下手有分寸,他一边和人交手,一边不忘指点道:“最好的防御是进攻,而非是一昧躲避,你动作快,更应该想的是如何主动出击。”
这么会儿功夫,谢蘅的衣裳都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她本就不敌赵瑾,还别说对方武器上占了优势,一听这话,便没忍住道:“敌强我弱,你教我要如何进攻!”
赵瑾双眼一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说是说得好,可出手也不见得多手下留情,谢蘅一面小心着应对一面没好气道:“这些你都是空话好不好!”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赵瑾不欲和人多说,一句“自己领会”,算是对谢蘅话的回应。
谢蘅拿人没办法,也知道赵瑾确实是在锻炼她的应对能力。只得打起精神,和人交手,这期间,还不忘躲避的时候突然凑近人身旁与其说笑道:“世子爷,我要是一会儿赢了你,有奖励吗?”
赵瑾闻言,嘴角多了一分笑意,他倏地弯腰一边手腕剑花一边横扫,“这般笃定,能赢我?”
谢蘅连忙躲开,“人总得有些期盼,毕竟有期盼,才有动力嘛。”
赵瑾轻轻弹了一下剑刃,“你要能赢我,我便帮你解决谢御史让你去学宫的事。”
谢蘅眼前突然一亮,“好!”
“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
赵瑾轻笑了一声,显然对谢蘅能赢自己,并不大看好。
谢蘅也再强调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有了一个想法。
只见她利用系统加持的轻功,突然跃到了人的身后,嘿嘿笑了两声,“世子爷,你上次那画册,挺劲爆的,啥时候我两一起看看?”
赵瑾被谢蘅这似有所指的笑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当然,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就是了,“什么画册。”
谢蘅似笑非笑的看了赵瑾一眼,“书斋那次,我捡到的那东西,别说你没看过啊。”
“还以为世子爷纯情的紧,没想到私下这般豪放,那些书我可都没看过,世子爷倒是走在了潮流之前,小弟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这事谢蘅不提,赵瑾早就忘了,如今被搬出来揶揄自己,他面色顿时一僵,“你......”
谢蘅仿佛还嫌自己说的不够,对方的剑是软剑,她倏地打开折扇,再运气于上,抵住了对方的一击,随即笑嘻嘻露出了一个脑袋调侃道:“世子爷,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偷偷摸摸的体验过这男女之情。”
“刚才我可是险些被你骗了啊。”
赵瑾本一心想着指导谢蘅,然而,谢蘅的话就好像是有魔力一样,总能挑起他平静的思绪,心乱了,他的呼吸就有些不稳了起来,察觉到此,赵瑾皱了皱眉,冷声回道:“满嘴胡言。”
“那是司马辰的东西,休得安在我的头上!”
谢蘅虽然在武器上落了下乘,但架不住她轻功好,反应快,再加上相较于兵器过招,她近身搏斗明显更有优势,所以发现某人的长剑不适合近身出招后,她便尽量都往人前人后凑了。
“司马辰的东西,为何让世子爷你去拿?”她笑着“唉”了一声,“看了就看了,世子爷,都是男人,不必不好意思嘛。”
赵瑾被谢蘅这话气的心下就是一堵,他哼了一声,懒得再和某人解释,出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谢蘅尽管身形快,可赵瑾发力,她应付起来也不轻松。人会急,说明刚才她的话多少还是有影响。谢蘅心底有了底,眼看着刚把赵瑾的剑挑开,人手掌顿时跟了过来,她倏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一个躲避不急,就被人击的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咳——”
赵瑾刚把剑收回到自己身后,就见趴在地上的谢蘅,毫无征兆的吐了口血,他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想自己刚才的力道怎会让人吐血 他连忙走了过去蹲下查看情况,“你怎么......”
谢蘅本趴在地上,一脸痛苦,可赵瑾一靠近她,她就拿出了一小刀,抵在了人的脖子上,笑嘻嘻道:“诶,世子爷。”
“别动啊,小刀虽小,可也锋利无比。”
明明前一刻还难受的在吐血,下一刻却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赵瑾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你没事?”
谢蘅一脸纯真的眨了眨眼,却是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赵瑾的目光往下移了移,“这血......”
“假的。”谢蘅伸出舌尖舔了舔,颇有些得意道:“这甜的,可以吃嘿嘿。”
系统就这点好,连血包都有,装起受伤来,完全不费力。
赵瑾从未见过血还能伪装,谢蘅当着他的面,用舌尖卷起了唇角的红渍,不知为何,一眼见此的他喉咙紧了一下。
脖子上还抵着利器,赵瑾回过神来,“你使诈?”
“兵法说兵不厌诈。”谢蘅开心的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世子不是叫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你看我这算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么?”
甭管谢蘅怎么赢的,总之,她确实是先他一步,抵住了他的命脉。
赵瑾不是一个输不起之人,他松开了谢蘅站起了身,“你赢了。”
谢蘅面上一喜,“那世子的承诺......”
竟然真的输给了谢蘅,赵瑾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一回想刚才某人的举动,他顿时也明白了谢蘅为何会突然说那些话出来。
他别开了自己的脑袋,“作数。”
“嘿嘿嘿嘿。”成功得到一个承诺,谢蘅脸上一不小心,就笑的灿烂了起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由心的对人做了个揖,“多谢世子爷!”
赵瑾余光瞥了谢蘅一眼,“话本是司马辰的,与我没有干系。”
“下次休得再拿这事来激我。”
原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哪里知道某人还又把前话提了出来,谢蘅有些意想不到的眨了眨眼,“司马辰?”
见人意外,赵瑾反问:“你不是见过?”
“是他啊。”谢蘅反应了过来,她随即笑了笑,“我还以为,他是你兄弟呢。”
这人当时只说了行九,单字辰,任谁听了,都会把这人和赵瑾的姓挂钩,你也不能怪她这样想。
赵瑾一见谢蘅这反应,慢慢发现了一些端倪,“你不记得他了?”
“他?”谢蘅对于司马辰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解释道:“先前在姑苏伤了脑袋,忘了些事,确实记不得一些人。”
话说到这里,谢蘅自己也回过了味来,“等等......”
“他姓司马?”
赵瑾没有回答,答案却十分明显。
谢蘅一愣,“那他岂不是......”
赵瑾给了谢蘅一个自己想的眼神,紧接着便收好了剑,朝屋子里走了过去。
至此,谢蘅也才发现,她竟然已在无形中结识了两个皇亲国戚了,赵瑾此间一走,她连忙跟了上去,“诶,那他人呢。”
“怎么最近都没看到他。”
“被抓回去了。”赵瑾继续走着,“短期内,估计你是看不到他了。”
当皇子就是这点不好,身份束缚多,谢蘅“啧”了一声,感慨道:“那下次,我给他找几本话本,你给他带去。”
赵瑾本走的好好的,听到谢蘅这话,却是突然盯了人一眼,“话本?”
谢蘅冲人笑了笑,“他不是喜欢么,相识一场,举手之劳嘛。”
赵瑾再一次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举手之劳?”
“有什么不对的吗?”谢蘅有些好笑道:“那书肆就是我家的,世子不知道吧,如此还不算举手之劳?”
赵瑾质疑道:“你与他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谢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不是想着,能多为我家书肆招揽生意么。”
有了司马辰去拓展,何愁没有生意。
原来目的在这里。
赵瑾把目光收了回来,“容我提醒你,大魏禁止淫.秽话本流传于世。”
“哈?”谢蘅有些不敢相信,“这算淫.秽话本?”
“难道不算?”赵瑾反问。
“不是吧——”谢蘅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就这?”
“这尺度就算淫.秽了?”
几个小人重叠到一起,再换几个姿势,啥重要的部位都没露,就算淫.秽了?
赵瑾双眸沉了沉,“听你的意思,是看过更淫.秽的?”
更淫.秽的话本谢蘅是没看过,但作为现代人,在信息发达的21世纪,一些限制级的画面,多少还是看过那么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