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送的,佛门之物不好随意弃置,就一直搁在这。”
看见崔凝转赠给他的木鱼,宋瑾明虽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涌上复杂感受。
不只是那糟心玩意,包括下面柜子里一整箱香囊都是借由崔凝的手拿来的,他比杜聿还要早认识她,心许她的时日比他还要长,与她的缘分却是这般浅。
眼神不经意扫过,他看到杜聿腰间香囊,绣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除了配色以外一无是处,明显出自崔凝手笔。
胸口那郁闷更强,顿时让宋瑾明失了体面,口不择言这般说道:“你在这书房里看到所有不合时宜之物都要拜崔凝所赐,她就爱硬塞东西过来。”
说得好像崔凝总自由进出他书房,还硬要送他东西似的,但他确实就是想让杜聿这般误会。
没想到,杜聿平静回道:“内人曾提过,宋公子在尚未成亲之前教不少京中贵女掷果盈车,她曾代为转赠诸多香囊礼物,看来她所言不虚。”
连这种事都说了?宋瑾明顿时对崔凝火冒三丈。
“可惜她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你,所以我对杜兄不太熟悉。”宋瑾明冷淡回道。
杜聿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回话。
“她跪在门口那日,是我花银两引开围观在你家门外的好事者。她在风雪里四处奔走赎回首饰那晚,是我帮的她。”宋瑾明面无表情地道:“我可以看在过去交情照拂她,但也仅限于淮京城内。”
不得不说,宋瑾明这回确实狠狠击中杜聿胸口。
那都是因嫁他而起的祸事,但他却没有站在她身前护着她,而是让她茕茕立于风雪之中。
杜聿想到送陈王出淮京的那日,崔凝没有多加思考就扯住宋瑾明的衣袖,拜托他帮忙。
但崔凝对自己却从没有过这样的信赖,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与他并立,再苦的事情也不曾对他撒娇依赖,顶多只有在他怀里寻求慰借。
他是她的丈夫,却从未是她的依靠。
看到杜聿神色中的动摇,宋瑾明终于难得有扳回一城的感受。
“……多谢宋公子对内人的照拂。她是我妻子,到明州自然有我护着。”杜聿僵着脸色回道。
“你还真想带她去明州?”宋瑾明的眼神很冷。
“夫妻岂有分开之理?”杜聿反问,直接回视宋瑾明那略带怒意的目光,“同她拜过堂许过终身的人是我,我俩生当同衾。”
宋瑾明无言以对,只是转过头坐回椅子上,两个男人在书房里僵持不下,气氛顿时凝滞。
就在此刻,外头的小厮来敲门,开口道:“公子,老爷请您将杜公子一并带到他书房里去,有话想对你们二人说。”
“知道了。”宋瑾明不耐烦回道。
打开书房的门之前,宋瑾明只对杜聿最后轻声说了一句。
“……她是不足月出生的,自小身子就弱,明州那样的地方,可得谨慎照顾为好。”
哈啾——
马车内,崔凝以手巾掩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受风寒了?”她身旁的崔奕枢皱眉。
崔凝摇头,“鼻子突然痒了一下。”
虽是听她这样说,可崔奕枢依然解下自己身上的蓑衣披在妹妹身上。
兄妹二人此刻都是一身寻常农妇与农夫打扮。
这辆马车是申屠允所安排,带着他们出城之后一路往南走。
申屠允自己并没有现身,而是让外头的马夫驾着只能坐两个人的小马车迎他们离城。
“……大哥,我们真能见得到承泽哥哥么?”崔凝有些担忧地问。
崔奕枢看着妹妹,叹息道:“申屠允办事鲜少出过差错,姑且信他一回……幸好你那儿有银簪为线索,能同他索要见这一面的机会。”
申屠允只让崔奕枢知道崔凝把能成线索的银簪赠给他,自然没说这趟会面是他那已经嫁人的亲妹妹以一吻为代价换来的。
听到崔奕枢这样说,崔凝心下一慌,尴尬低头。
怎么办,该不会真要如约吻他吧?
马车驶过桥墩之后,在游云道观外停了下来。
“崔公子、杜夫人,我们到了。”外头传来马夫的声音。
下了马车之后,崔凝与崔奕枢先后戴上斗笠,遮去大半面貌。
马夫是一名健壮男子,年约二十上下,眼神清亮,一双浓眉大眼特别好看。
“在下严慎,于此行负责二位安危,还请等会入内不要随意出声,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过山门,入中庭,进大殿,所有举动都与周遭的香客没有两样。
此处算是郊区一个小道观,香火虽称不上鼎盛,却总有三三两两农人打扮的香客在殿内上香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