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响,羊儿咩,牛儿闹,马儿轻嘶过草原,斜阳轻映黄橙橙一片,远远一看,草原之中扎下营帐座座,大小参齐。其中一座中帐,内里坐着一个黄袍人,乃现辽国的皇帝耶律涅鲁古,两旁分坐着一班议事大臣,个个垂首,不敢瞻望虎威。
此帝手端羊奶茶,凑唇微抿了一口,扫视群将一眼,说道:“与汉兵周旋已有数月,城池久攻不下极为棘手,不知列位可有甚么良策?”众将闻言,焦躁急虑:“良策,哪里还有甚么良策,汉兵气势如虹,为首之人......唉......”长叹又说不下去了。
有位不知死活的将领启奏道:“陛下,听说那些汉人粮食短缺,图谋外地运粮,可附近的州县,粮草都被我军抢得差不多。敌军若要运粮,必然选择去徐杭一代调拨,但那地方路途遥远往返困难,倒不如趁这段时间等他们无良可食,筋疲力竭之时,一举攻破。”
那帝先有几分生气,忽听右首一名勇将骂去:“你脑子进水了么?此计陛下正在实施中,不然每天派人去敌城叫阵,所谓何来?”那人尴尬,垂下了头去,此人乃武将出身,数代爱武不喜文,道理简单直接,有时往往旧事重提。
耶律涅鲁古大恼,一拍御案,忿然站了起来,大骂:“一群饭桶,朕平时白养了你们,关键时刻连个计谋也没有。”盛怒之间,听得小兵来报:“陛下,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此帝勉强忍下怒意,挥手道:“还不快让他们进来!”那兵应诺,即退了出去。
少顷,营幔掀起,两名轻装骑士仆仆走入,都低着头,至御案前跪下,拜道:“小的叩见陛下,陛下万......”耶律涅鲁古不耐,打断道:“行了,废话少说,可探得甚么消息?”左首那人惶恐,应声道:“今日午时,汉人皇帝点兵三万,往东面的一座小山峰去了。”
耶律涅鲁古震惊:“那厮点兵去哪里干甚么?”右首那人回话:“听说前朝太子耶律浚兄妹盘恒此处,占山为王,汉人皇帝闻讯领兵去剿匪。”耶律涅鲁古听后大喜,狂笑道:“嘿嘿,狗咬狗,甚和朕意,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一众武将听得,都眉头拧紧,一脸漠然。
此帝自觉失态,微咳一声,面复正常问:“眼下甚么时辰?”即有官员回奏:“回陛下,申时刚过,正交酉时之初。”耶律涅鲁古听了,胸中上火,扫横了那两名探子一眼,怒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们才回报,算甚么金牌探子。来啊,拖出去砍了!”
二人闻令,大惊失措,只吓得两腿酸软,筋松骨舒,一味拼命求饶。此帝不睬,就见四名亲兵上前,将二人拖出去,不久外间传来惨叫两声,想必二人已经人头落地。一众将领瞧得心慌意乱,背心冷汗直冒,此人嗜杀成性是出了名的,动不动就开斩,都担忧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个,皆敢怒不敢言。
耶律涅鲁古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御案,叫道:“呀,那小子领兵出城,那城内守军是不是特别松懈,少了三万大军,那就......嗯嗯......”一脸阴笑,一众听得糊涂,眼见此人一惊一乍的,不自觉额上又抹了抹冷汗,笑应:“是是,城池一定空虚,陛下一举攻入,当可击破。”此帝心欢,当下传旨,至校场点齐人马,整装出发。
不消一时,就见辽兵浩浩荡荡自营寨出发,直往雁门关方向赶去。岂料才赶了四五里路程,又闻斥候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此帝正意气风发,胜算甚浓,欲取雁门关,然后直趋中原,兴当儿忽闻此言,有些不悦:“朕好得很,谁要你来败兴?”
那斥候翻身下马,恭敬道:“启禀陛下,女真人趁陛下兵发,前来攻打我营哩。”耶律涅鲁古乍闻此噩,险些坠下马来,怒颤:“你说甚么,那些贱种胆敢攻打朕的军营?”斥候点头:“是的,大营空虚,只剩五百残兵死守,这会只怕.......”
此帝大怒,骂去:“他奶奶的,该死的贱种,老子不去灭你,你倒来寻老子的晦气,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掉头,“传来下去,马上回营。”心恨:“朕不把你们这些男的贱种碎尸万段,女的睡死,朕就不姓耶律。”众军纳罕,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尾改为头,奔回大营方向。
岂知首尾才改,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阻了耶律涅鲁古去路,那人焦急道:“皇帝陛下,您不能回去?”耶律涅鲁古好奇,瞥了此人一眼,不由怒道:“你怎么还没走?”那人道:“陛下大事未成,区区又怎肯舍得离去。”
此帝身旁的一名将领戟指,怒喝:“慕容复,你算那颗葱,我们陛下让你滚,已经够给你死去老子的面子了,若换别人,早就人头落地。”原来此人竟是从汴京逃走的南慕容,这厮脱离京师之后,落魄投靠楚王,不料此人不念旧情,一味将其轰走。
慕容复冷笑:“哼,区区虽不才,但若要打杀我,恐怕也未必如意。”那将军大怒,拔出佩刀:“你......”耶律涅鲁古挡回,微睨了慕容复一眼,问道:“姓慕容的,朕已经给了你机会免死,此刻又回来,究竟为何?”慕容复道:“区区这里有一些话,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耶律涅鲁古急着赶回大营找女真人算账,不欲与其耗下去,便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磨磨唧唧的耽误工夫。”顿一下,“若有一句不中的,当心脑袋。”慕容复起手:“多谢!”抿唇说道:“此刻城中,无首脑领导,正是一举攻破机会,陛下又何苦为了区区一座大营而放弃如此大好的良机呢?”众将皆说言之有理。
此帝拒绝:“不行,雁门关来日仍可再取,但大营......”慕容复打断,微笑:“陛下可是为了大营中那区区粮草而不放心?”此帝心道:“此人似乎对一切了若指掌。”生气道,“哼,阁下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那些粮草得之不易,这可是......”
慕容复冷声笑断:“哈哈,哈哈哈!”耶律涅鲁古质喝:“你笑甚么?”慕容复道:“我笑陛下当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