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条大汉,梁萧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见了梁萧等人,只是微微一讶。梁萧心道:“想必这位爷台便是乔峰了,但按时间来算,他不应该出场这么早的呀,难不成我记错?”心念一转,那汉子已然坐在西首一张空座上,吩咐伙计,上了一盘熟牛肉,两大壶酒。
梁萧起身走过去,拱手笑道:“这位兄台有礼了,不是说兄弟请客的么,怎好教兄台破费呢?”那大汉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梁萧笑道:“那还不简单。”即叫:“小二,取两只大碗来,打三十斤高粱。”那小二和梁景等人听到“三十斤高粱”五字,都吓了一跳,只有那大汉微愣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色,但转瞬即逝。
小二赔笑道:“爷台,三十斤高粱喝得完吗?”梁萧指着段正淳道:“这位大爷摆酒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三十斤不够,打五十斤。”小二笑道:“是!是!”
梁景气极,喝道:“小兔崽子,休要胡闹。”梁萧道:“我没胡闹啊,不信你问他。”说着又一指段正淳,段正淳只是淡雅一笑,并不与搭言,意思是默许了。这倒教那梁景气怒不是,其余众人不明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膏药,既然他爱玩,便有心瞧瞧热闹好了,当下那李柔也不去劝解儿子。过不多时,那小二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梁萧道:“满满的斟上两碗。”小二依言斟了。这满满的两碗酒对那大汉来说,自不算甚么,但对梁萧或许有些牵强,他虽喝过酒,却不善喝酒,上次在镇南王府就醉过一场。今天,他也只求一醉。那大汉见他不唤身旁众人吃酒,只管叫自己一人,心中微感奇怪,起身微笑道:“诸人朋友不妨一起痛饮十碗,如何?”
梁景等人未曾答话,那梁萧便讽刺道:“兄台,不必去管他。这些个老头子们,一瞧打扮就知,个个是酸丁秀才,酒道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抒发心胸抱负,借酒问天而已,哪有我们此番喝得痛快。”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他喝这碗酒乃是但求一醉,逃婚计划已被父亲识破,本想乔峰不会这么早上得松鹤楼来,现既然来,陪他喝个痛快,自己也能就此醉了,岂非妙事。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不料那梁景和段正淳倏尔抢出,一人手中端起一碗,也是仰脖子酒到碗空,那汉子又是一声大笑,道:“原来两位兄台亦是这般爽快,不如坐下来,一起痛快如何?”俩人同时哼的一声,又同道了声:“多谢。”然后分左右空座而坐,哼是向着梁萧哼的,坐下后,不看那大汉一眼,二人双目蕴满愠怒,狠狠瞪视着梁萧。
梁萧瞧了,不免吃笑,说道:“俩个老头子,哼甚么哼,瞪着我干么?没见过帅哥吃酒么?”梁景听说大怒,但在外人面前,又不好当场发作,惟有将气憋在心坎,自斟了一碗,眉头不皱,眼睛也不眨一下,咕嘟喝干,霎时脸上晕红潮生,跟着又斟一碗,端起便喝。他一连灌了三碗,登感酒气冲脑,晕眩欲醉,可他手中还是不停自斟着。梁萧瞧出事态不妙,急道:“爹,孩儿知道错了,您别喝了,甚么事我都答应您,孩儿不逃便是。”梁景听了,心一喜,醉脸绽笑,道:“真的?”梁萧点点头:“真的。”心道:“爹爹从来不会喝酒,今天为了*我回去,居然……”
心中一动,右手倏尔弹出,一搭上父亲左手脉门,便潜运一股真气过去,只觉父亲此刻体内的酒水翻搅激荡,不多想,当即依着六脉神剑的法门,将这股真气与他体内翻滚的酒气相混,这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让这真气由父亲的天宗穴而过肩贞穴,再经左手手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穴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穴,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少泽剑”。
梁景突感一股暖流流进体内,眯眼一瞧,见是儿子将自己的左手拽至桌子底下,微感讶异,正欲待问,又忽然听得儿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爹,将您的右手小指按在桌脚边沿。”梁景霎时一惊,眼瞪得老大,明明看着儿子,不见他嘴巴嗡动分毫,竟也能说话,这一吓,心儿稍颤,目光不觉与儿子一触,见他在打眼色,不敢多问,依言行事。少泽剑本来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梁景这时微感他小指之中,似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这一惊又是不小。
他父子二人这般弄鬼,那大汉和段正淳并未察觉,倒是身后刘进等人,瞧得清清楚楚,那李柔暗惊:“萧儿竟有这等本事。”见丈夫本来醉眼朦胧,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心中欢喜不尽,那大汉和段正淳不禁暗暗生奇,大汉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两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