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忍不住一笑,道,“对面这个家伙,也有个外号,自称‘河北第五根柱子’。”
“第五根柱子?”
“没错。他就是韩猛,我在官渡时的老熟人,说起来也是袁军比较有名的将领。河北四庭柱死的死,降的降,现在除了张郃还在曹军之中,其他三将全都挂了。想不到,韩猛这厮居然还活得这么结实。难得。”
说话间,宋亮和韩猛已经各自通报姓名,然后就开战起来。
他们俩在官渡虽然没正式打过,不过也属彼此早已久仰大名,只恨没福气一战的状态。所以这一交上锋,手下都不客气,叮咣叮咣,俩齐挺兵刃,先较上劲了。
我边看边点头。在官渡时宋亮跟了我半年多,我还真没机会见他正经施展过自己最擅长的长兵器,今日一见,颇有意外之感。他的马槊之法虽然不是很正规,灵气也不足,明显不是世家科班教授出身,但另有一股凌厉难挡的粗犷锐利,是真正的马战之道。加上今天遇到韩猛这根河北铁柱,也是久经考验的著名槊手,把宋亮真正的实战才华全都给逼了出来。
不愧曾称领军之虎,晋升迅速,宋亮的确文武兼备,是员难得的大将。
再转头去看淳于铸和赵椴两位大族公子的马战,本来也很强大的一对好对手,疾风暴雨中暗藏无数险恶杀机,但咂几咂嘴,却感觉突然就弱了许多。
跟在我身后的阿昌兴奋地看着战场。这种场面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爷,宋将军不是蛇矛枪么?你为什么说他那是什么宝槊?”
我斜了他一眼:“你也太不学无术了吧,这么简单的军中常识你也没听说过?”
阿昌扭扭脖子:“那个……小的就爱琢磨拳法和短兵器,马上的比斗不感兴趣。”
“那你今天怎么变了性,问来做甚?”
阿昌瞪大眼睛,说道:“谁想得到,他们几位大哥一斗起来,这么凶恶野蛮,真是过瘾。”
我见他一脸乡巴佬模样,不禁笑了。
“好吧,我就给你简单说说。”
宋亮用的是张三爷的遗留蛇矛,韩猛则是他老一套的**长枪,他们俩的兵刃都属于异种矛或奇形枪。
这种兵器,都被称之为“槊”。
我说宋亮得到宝槊,自然有我的道理。
最开始,世上既没有枪,更没有槊,只有矛。
周代五兵,矛占其二,已经是主要作战兵器之一。到了现在,这东汉之末,矛已经成为军队的主要装备。最长的矛能到四丈,短的也至少有两丈。有些矛刃只是一个长长的尖刺,有些矛则采用两边开刃,锋刃长达二到四尺,它最大的优点是穿透力强,所谓“刺死砍伤”,一刺之下,九死一伤。
但是,这种长矛由于过长,在单兵作战中很难使用,因此,后来在此基础上,就发展出了枪。
这时代的枪大多数与矛还是比较接近的,除了配以缨络,长度略短,其他区别也不太大,像现在赵椴使的枪,就是这种“类矛”。
但是,这种革新虽然简单,却非常实用。
枪的缨络是枪头下的装饰物,用犀牛尾、牦牛尾、马尾等制作,多为红色。主要功能是吸收枪头沾染的血液,防止血液流到枪杆,也称“血挡”。对武力卓越、杀人如麻的大将来说,这种功效相当之有用。
同时,枪比长矛略短,便于两手把持,所谓“半把为枪”,这项发展使马上的单兵格斗成为了可能,随着时代发展,马战技巧到现在已非常成熟。
当然,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特点,对枪的具体要求也不一样。
像赵玉,他的笔管银枪枪杆以五金合炼而成,虽然极细,却十分硬扎,正适合他年龄尚幼,手掌较小的特点。张郃的黑铁枪,枪身柔软坚韧,明显是名匠以上等白腊树精心制造而成,搭配上他灵活多样的枪法,威力倍增。这种枪看似平平无奇,却极其难得,光是作为原材料的那株白腊树,就至少得十年方得长成。
现在阵上的淳于铸,他掌中的龙头虎尾枪,匠心独具,更是一眼可见。
和枪、矛均不同的是,槊的份量较沉,需要孔武有力之人才能使用。槊主要用来弥补矛和枪在威力上的弱势,可理解为马上使用的长矛,但比长矛更加沉重,能借用马力来贯穿敌人。通常槊尖为较长的多棱形状,比矛更加厚重,能够承受马上高速冲击的力量。而且在尖刺后附加了类似狼牙棒形状的配重,增加威力的同时还可以用劈、砸等方式杀伤敌人。
槊的种类较多,各类槊的外表差别也相当显著,像狼牙槊、护手槊、枣阳槊等。
《古兵器史》一书中云:“矛长丈八谓之铁槊,槊头圆形如枣谓之枣阳槊,顶端密排铁钉如狼牙者,名狼牙槊……”
槊在东汉并非一种常用兵器。要到再后几百年的南北朝,从那时候起,直到唐初,由于大规模骑兵作战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而面对骑兵大量配备的坚硬金属铠甲,矛和枪的透甲破坏力都比较有限,于是槊才有了用武之地,风行一时。
不过,东汉时槊的品种已经有了一些,曹操爱使的就是一柄金顶枣阳槊。
现在,宋亮的丈八蛇矛是标准的铁槊;韩猛的金枪,也是一种变形狼牙槊,枪刃呈三棱状,只不过把槊颈上用来增重和提高威力的铁棒铁钉,用一只四爪蹼张的铜铸金龟替代而已。
因此,和第一场淳于铸、赵椴两人双枪并举的区别,就是现在是两位东汉时期少有的“马槊之将”正在阵前死拼,他们斗的,就主要是人力和马力,外加长期征战的那份战场直觉了。
阿昌眨巴着眼睛,似乎明白了一些。
“哦,看来宋将军和对面这个袁将都很有力气。”
我道:“你说的没错……”忽然一顿,上下打量阿昌,“我倒忘了,你的力量也不差呢!”
阿昌主修步战,擅长擒拿抓穴,现在跟着我当了卫士头领,平日里也不经常显山露水,需要他出手的机会已经相当少了。我很少能联想起来,其实他看似瘦弱,却是天生神力。
“阿昌啊,我看你不练马战,实在可惜了呢!”
阿昌眼中一亮:“爷,你老愿意教我马槊?”
我摇头:“马槊我也不很精通。你可以向宋将军学习。”
阿昌眼馋地看着战场上的恶战,嗫嚅道:“宋……宋将军肯教我?”
我道:“嗨,等会我问问他,应该不成问题。”
阿昌大喜:“多谢爷成全。”
我一笑。这小子肯服软叫爷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好事。小算盘打得真叫响。
那边周瑜低声道:“我说,飞帅你不能强人所难吧?宋将军这一身武艺,大半在这条槊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一名武将最擅长的武艺,就如同土财主的账本,夫妻间的房事,是绝不能随意讨教的,除非他自愿想传授。宋亮征战沙场,多年血战,才造就他这身不凡的槊术,若我以势相迫,未免就太欺负人了。
不过,我看看周瑜,虽然比阿昌要强许多,却也是满脸欢然地看着阵上的好斗,心想:“马战这方面,你也算半个乡下人。”
“我自有办法,让他千肯万肯,自愿传阿昌马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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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忙着为另外一本书《最强,我的棋》修结尾,花费精力很大,这边就慢了一些。
并非偷懒,绝无懈怠,特此为志,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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