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周围在家的街坊邻居都围了过来,争相给贵客们说着杜明师的威名、说着明师宗的事迹,那副狂热兼之感激的样子,比金陵百姓对朝天宫更甚。
“桐柏宫、国清寺都不管吗?”谢灵运皱眉问道。
“不管。”老太婆连声说。
很快众人就明白了,对于两大祖庭而言,他们的事情只是些芝麻绿豆,还不到惊动温青峰等内门年轻子弟的程度,自然更不会吸引到紫云老道的目光,如果连这些事都要一一过问和解决的话,那他们不用修炼,不用做其它事情了,保证全年无休的奔波在路上。
所以像老太婆家里闹鬼这种事儿,又不是什么厉鬼,去桐柏宫找外门道人开几道灵符回来张贴就是了。
一般而言这样的确可以解决,但有时候不能解决,桐柏宫却没有跟进的机制,老百姓受过祖庭的盛气,也有些畏惧和愤怒,哪敢缠着不放,那就自认倒霉吧!而这种时候,明师宗往往会挺身而出,当然就能得到百姓们的感恩戴德。
“这是好事对吗?”明珠问道。既然有百姓受惠,应该是好事,但幽渺皱眉,纯儿也有着狐疑,龙女想起虚伪的孙恩三人,摇摇头:“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阿蛮打量着远处的那几只狗,也疑惑道:“嗯我也有这种感觉,它们连我都敢吠,太不对劲了!”
幸好老太婆等百姓同样听不太懂他们的口音,不然肯定要怒而逐客,但已经生起疑惑。
谢灵运向众女使使眼色,示意等会再讨论,他何尝不是不能安心,孙恩三人的行径显然暴露了明师宗的巨大野心,经过这段时间和各地百姓们的接触,还有眼前的事,他忽然有一种感觉:“明师宗想要的不像是符箓派一大宗派那么简单,他们志在……天下?”
这个念生一生起,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荒谬,但不可能吗?心头却不能回答自己说“不可能”,反而往着另一个方向想去,如果孙恩真的成了东海龙宫的乘龙快婿,再加上进一步急速发展的民望和势力,若然勾结桓氏,甚至还有龙宫之类的异族力量,那么……
他心头不由猛地一跳!那么就大条了。
所幸孙泰死了,而孙恩三人……他就向百姓们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明师宗里一个叫孙恩,孙灵秀的?”
“知道,知道,孙道长好啊!”听到这名字,老太婆等人立时眉开眼笑,亦是对其有着悠悠如江水的崇敬之情,但众人没有想到那么巧,老太婆家的鬼正是孙恩带人冶的。
谢灵运旋即觉得太可疑了,就算明师宗再好心,治一只小鬼,真的需要出动到孙恩那种天才弟子么?
说真的朝天宫现在都不会这样,肯定是别人先去看看,真的搞不定,才要他出马,不是耍大牌,是他忙不过来。
“老夫人,你家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老太婆当下又罗罗嗦嗦的说了起来,那次闹鬼闹得挺急的,家里没出什么事,也没有惹什么祸,突然无端端就撞鬼了,每天晚上,她都做一夜恶梦,她儿子也是这样,那鬼说什么是来寻仇的,吓得人不得安生。然后就是刚才说的那样,多亏了孙道长。
“嘿不用问了。”阿蛮听到这里,却是满脸不屑的笑容,“很明显,那只鬼就是孙恩整出来的!这家伙真是好算计啊,弄出事端,又自己摆平,好算计啊!”
“主上,这一带虽然贫穷,却没什么阴气,鬼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的。”幽渺看着周围,说道:“相反这里阳气很盛,那种小鬼自己待着都会难受,哪有力气扰人清梦?”
谢灵运默默点头,多半是如此了,那么明师宗做的其它好事呢?会不会也是这么一回事?他不敢断言,却知道明师宗实在不是省油的灯,回去之后得跟忠叔好好说清楚,如果被明师宗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极可能会酿成大祸的。
但是目前,桐柏宫显然更要负上责任,那是什么样的傲慢?才可以让它见不到自家前院里跑进来了贼人?
告别了老太婆等百姓之后,谢灵运一行人又在天台县各处走动起来,调查起了桐柏宫那些道长们的声名为人,如此就是两天。
在这天的清晨,他们正式来到了天台山,刚刚看见那片雄伟青翠的山群,走在草木摇曳的路边,都远远还没有到桐柏宫的山门坊牌,就已经见到了一大群桐柏道人们的身影——
“来了,来了……”当瞧见他们,道人们一阵纷乱,立即有人堆笑,也有人故作严肃,纷纷迎接了上来,“小谢道长!欢迎来到我们天台山,呵呵呵!”
这些原本不可一世的祖庭道人们此时卑躬屈膝,姿态反差之大,着实让人不齿。但在他们看来,那个少年可是吕祖亲自点下的人,不结巴他还能咋的?
来的这帮人全是有些野心的,想要改变现在在门派里的地位,担当什么要职,甚至有人做着掌教的白日梦。他们一致认为,只要让谢灵运高高兴兴的,就会有好处!
“你们怎么知道我来了?”谢灵运驻步下来,道人们已然奔至跟前,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不瞒小谢道长,最后我们听闻你来到天台了,所以我们就天天候在山脚这边,等待着你的到来。”有个蓝袍道人挤了上来,连忙邀功的笑道。马上又有一个灰袍中年道人笑道:“我们是自己来的,现在山上没了掌门,大家都很忐忑、很迫切……”那样子就差没说,快定我是掌门吧!
这时候,众女忽然瞪了瞪眼睛,见到了一张让人作呕的脸庞,却是袁雨行!
“哈哈哈!谢兄!”袁雨行大笑着走来,一副大家很熟络的模样,好像之前的那些仇怨全部都没有发生过,“你们终于来了!我盼着这天可是盼得久啦,我在山上准备了一席酒菜,你们这回一定要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啊!”
谢灵运愕然,真不知是对方失忆,还是自己失忆了,他们什么时候好上了?
不过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袁雨行十分令人反胃,他也只是冷笑一声:“好意心领了。”
但没想到袁雨行有点不依不饶,他走了上来,还想把臂同游似的伸手,见谢灵运神色不对,才缩了回去,他乐呵笑道:“谢兄啊,我知道我们以前有些误会,那都是少年心性惹的祸而已,后来我一想,对你是越发感到佩服,自叹不如!我有心认错改过,还请谢兄给我一个机会。”
“你自己改过就改过,关我们什么事?”阿蛮仍然不屑,“不就是想捞一个未来掌门人选的头衔吗?告诉你,不可能!就你这样,不够格!”她就喜欢伸手打笑脸人的脸。
“呵呵……”袁雨行脸色一红,不过养气功夫大有进步,尽管被上百位同门道人看着,他却保持着笑容,“你们误会了,我只希望能得到你们原谅,心里好过一些……”
“省省吧,那个叫李尘凌的已经先你一步,说过这些屁话了。”阿蛮望望人群,嘲道:“那个叫温青峰的在哪里?”
袁雨行讪讪回答道:“温师兄他没有来……”
桐柏宫很大,有着数以千计的门人,来的这一百多人其实是小数,都是见风使舵之辈,他们当下纷纷或明骂,或斥责起温青峰不识礼数,有辱桐柏宫。
“唉。”谢灵运摇头一叹,没说什么,径直往前面的山上走去,桐柏宫堕落成这样,真是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