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的朱勔此时的面色很是难看,作为胖子,他可是很嗜睡的,像这样凌晨被人搅扰好梦就是寻常人都会感到愤怒,更别提他了。此时见童沐进来,他登时就黑着脸哼声道:“童推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下官选在这时打搅朱帅确实有罪,但事关重大,我实在不敢拖延。”
“你道本官指的是这等小事吗?童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乃是我江南道的官员,此番竟吃里爬外去和孙途勾结,真以为本官好欺不成?”朱勔说到最后更是一拍桌案,怒目而视。
换了一般人,早被朱勔的这股气势给压得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童沐这时却显示出了他远超同僚的心性来,面对压力依旧镇定如故,还微笑着反问道:“无论文官武将,江南山东,皆是我大宋官员,敢问朱帅,我因与孙途素有交情去见他一面又有何不妥?还是说朱帅所忌者,另有其事,其实是怕我走漏消息,怀了您的好事啊?”
“哼,一派胡言,本官岂会有这等想法。”
“那敢问朱帅,你为何不把栖霞山上乱民中间有谢默一事隐瞒不说,还让孙途尽快平乱?这不是想借刀杀人,又是什么?”童沐懒得再与之绕圈子,直接就入了正题。
而在被他撕开伪装后,朱勔的神色越发不善起来:“童推官,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顶撞诽谤上官是个什么罪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朱帅你当然可以此罪名严惩于我,甚至是把我一刀杀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那点阴谋如今已尽被孙途所知悉,我今日也是受他所托前来,跟你透个底的。”直面威胁,童沐的表现越发镇定,再没有了往日的谨小慎微,直视对方:“今日山上这把火相比朱帅也已亲眼看见,从火起到现在,有不少乱民逃下山来,已被山东军所擒获,但这中间并无谢默。而照着山火的势头来看,如今还未下山者,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到这儿,即便是在怒中,朱勔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抹喜色来。可以说谢默的存在对他来说威胁都不在方腊之下,此时得知他很可能真就死在了山上,自然让他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童沐心下不禁冷笑,越发的看不起这个残暴贪婪的家伙了。这朱勔平日里确实表现得很是凶残,似乎不把任何人的性命当回事,就是朝廷官员,那也是想杀就杀。可事实上,他的暴虐却是有选择性的,只会放到那些弱小无害者身上,却不敢真对有靠山背景之人下手。比如自己,又比如孙途,哪怕他确实愤怒,也不敢下这杀手。
而谢默就更是让其深感忌惮之人了,朱勔能做的,就是借刀杀人而已。
“现在孙途已知道你在利用他排除异己,对此很是愤怒,但毕竟木已成舟,此事已无可挽回,所以他便让我来和朱帅你把话说开。此事,他可以帮你扛下来,但相应的,你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代价?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凭的什么要照你们的意思做?”朱勔哈哈笑道。他是真有些得意了,若这次借刀杀人成功,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借此舆论民情把孙途也给一并铲除了呢。到时候,他还能从蔡京等人那里获得一些好处,自然不想向孙途妥协了。
“朱帅还没明白吗?之前山上有不少人已落到了孙途手里,他若想要撇清干系,总是有些办法。比如说让这些人去江南其他地方散播消息,就说这一切都是朱帅你安排的,不知到时又是个什么结果?还有,谢默的名声虽大,却终究只限于江南一隅,若孙途此时带兵撤离,他被杀的后果也只能由你来承担。到时,他最多被定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只要我叔爷出面,还是能救的。可江南这里,只会越发混乱,朱帅你若未能平息乱事,这罪过可就太大了。
“另外,你也见识过山东军有多强了,若离了他们,再想平定方腊之乱也必生周折,朱帅你真有底气说一句不需要孙途相助吗?”
朱勔的脸色顿时青了又黑,黑了又白,虽有愤怒,但一时却又发作不得,可把他憋得肚子都要炸开了。好半晌后,他才阴恻恻地盯着童沐:“说吧,他想从中获取什么好处?”
见其妥协,童沐心头大定,语气也变得更为沉稳:“很简单,之前朝廷就答应孙途拨付半年粮草,还望朱帅能履行承诺。还有,这次之事影响恶劣,想要安抚三军也需要一些钱粮作为补偿,所以他要九个月的粮草,外加二十万支箭矢,三万套甲胄……”一忽儿间,他便报出了一长串的后勤需求来,却把个朱勔都听呆了,这孙途的胃口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