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朱勔忙笑着问道。
“为了能尽快赶来江南,我部下人马随身所带的粮草并不是太多,再加之朝廷一早就答应过我,只要我率军前来,便会将超过全军半年的粮草一次性拨付到位,却不知朱帅是否已经准备好相关粮草了吗?”孙途说着,着意地看向了对方,却发现朱勔脸上的笑容陡然就是一僵。
不过很快的,他又恢复过来,笑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情?本官怎么就没有接到朝廷的相关文书呢?这事可非同小可,咱可要问清楚了。”
“嗯?难道朱帅连下官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吗?”孙途脸上的笑容也迅速隐去,微微皱眉问道。
“孙钤辖你是有所不知啊,因为江南方腊竟在数月前突然称帝,导致官家震怒,朝廷随之就调来了多路兵马前来助阵平贼,如今我金陵境内驻扎的官军已不下六七支,数量更超过十五万之众。这许多人马几乎个个都要跟咱要钱要粮,纵然江南富庶,现也已捉襟见肘了。你现在又一张口就问咱要两万多人半年的粮草,咱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不过你放心,只要有咱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下面的将士们,不如这样,我先给你调去半月粮草,等你们出战后,后勤供给必然补充到位,你以为如何?”
朱勔先是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出了自家难处,所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随后又主动提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让人一时间还真有些挑不出什么理来了。当然,这要是在孙途不知道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以及如今金陵的乱象情况下。
看着对方一副仁至义尽,自己已竭尽全力筹措粮食的表情,孙途皱起的眉头却更深了:“只有半月粮草吗,那下官可不好跟下面的兄弟们交代啊。”
“孙钤辖,你我都是为朝廷办差,下面的人也是一样,还望你能多多体谅了。金陵毕竟不是存粮产粮的地方,若是苏杭二州不失,粮草自然是管够的,但现在嘛……”说着,他又是一声叹息,然后直勾勾地看向了孙途。
配合着朱勔那张迷惑性十足的胖脸,还真给人一种厚道人已经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的感觉来。孙途在一番踌躇之下,还真就只能点头应下了:“既然朱帅也感为难,下官也不好要求过甚。但是,一旦朝廷的粮草运送到位,还请朱帅能如数将之交付于我。还有,这半月粮草只能让我稳定军心,真要让他们攻敌,怎么也得再拨付一月之粮。”
“这是当然,孙钤辖你就放心吧。”朱勔满口子答应道。随后,便引了孙途去往旁边的厅堂吃酒接风。
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朱勔只叫了一些身边的官吏陪同孙途喝酒,但这顿酒席上的菜色和美酒却都是难得的精致,光是一道据说当地有名的鱼羹,就是只取鲤鱼眼下最鲜嫩的那一小块肉烧煮而成,一道菜怕不是要几十上百条鱼来做了。其实只从这等豪奢浪费的酒菜里,便能看出朱勔平日里是有多么的穷奢极欲,而他所谓的钱粮吃紧更只是一句空话了。
不过今日的孙途却显得格外好说话,完全没有点破他说谎的意思,还在酒席间又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尽全力将方腊一伙剿平,不取得全胜,他就不离开江南。这话自然也赢得了自朱勔而下的所有人的一致称赞,这场接风宴自然是宾主皆欢作结了。
直到把微带熏意的孙途送走,本来还满脸堆笑跟个好好先生似的朱勔脸色才阴沉了下来:“这个孙途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朱帅,小的看他还算好说话啊,哪怕咱们只给半月粮草也没见他有什么抱怨的……”一名心腹忙轻声道。
“哼,你懂得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此人可比其他那些粗鲁直率的武将要难对付得多了,今日一场接触下来,我居然都摸不准他的心思。嘿,年纪轻轻就能任一路钤辖,更名满天下,孙千里此人果然不好对付啊。”朱勔皱着眉头低低地作出了评价,却让周围几个心腹都露出了惊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