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头幽暗的油灯照耀下,孙途终于看清楚了那些病患的情况。这二十多人都被人排列在几张褥子之上,一个个都是有气无力的,面色或灰白或潮红,低低的咳嗽声不时从他们口中传出,有时还有人一偏头就把痰给吐了出来。
只扫了几眼后,孙途就有些看不下去了,没说什么话就立马退了出去。这一行径落到那些郎中眼里更对他生出不屑之意来,还当他真有什么过人的医术呢,居然连这点阵仗都经受不起。
可等他们随后出来,还没来得及出言嘲讽两句呢,孙途已把脸一沉,说道:“你们就这么治病救人的?要真是如此,我倒要说一句这段时日只死去几十人都算是运气好了!”
“放肆,竟敢狂妄无礼!”听得这话,众郎中立马也都动了怒,纷纷呵斥起来。而这边的动静立马就吸引了村中其他人的注意,本来还在安抚人心的结桑上师也都赶了过来,询问出了什么变故。
孙途却根本没有在乎这些郎中的怒火,只是冷笑道:“这些患者本就咳嗽连连,呼吸不畅。你们倒好,居然就把他们一股脑地全塞在了一间屋子里,哪怕只是寻常小病,这么下去也必然会变成不治重症!这是什么人作下的规矩,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好哇,你竟敢说越王殿下草菅人命,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名郎中立马抓住了机会,大声呵斥道。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冷笑来,这等集中安置病人避免传染,同时也方便大夫诊治的主意还真就得自于越王的意思。
他们本以为孙途会因此大生惊恐,主动认错。不想他却根本没当回子事儿,依旧冷笑道:“我看你等才是真正的居心不良,这是要陷越王于不义啊!越王英明,体恤治下百姓,所以才会特意作此安排。可他终究不懂医道,所以有此乱命错也不在他身上。可你们呢?你们可都是定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难道会不知道病人需要住处环境通风,保持呼吸顺畅的道理吗?你们就没发现那里头连好人都待不住,居然就让他们一住十多日,这分明就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了!”
一番话出口,说得众郎中一阵惊异无言,就连结桑蜡伬都是脸上一红,因为此事他也早已见到,却从未提出过异议。如此一来,孙途教训众郎中的话也就是在教训他了!
事实上这点上孙途还真有些错怪这些郎中了,他们或许有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但既然在这里就自然希望能治好这些患者了。只是双方之间的见识毕竟相差千年,在孙途看来最为简单,堪称常识的护理知识,对如今的人来说,尤其是对文化更为落后的党项人来说,那就完全是全新的见识了。
但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明明就摆在眼前,只要没人点破就没人会去在意。现在孙途这么一说,众人才猛然惊觉自己之前犯了多大的错误。所以当听完这话后,众郎中居然都没有再回嘴,反倒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去。甚至连结桑蜡伬此时也走上前来,郑重其事地向孙途合什行礼,由衷地说道:“孙施主果然高见非凡,小僧这次真是请对人了。我们之前确实疏忽了这等大事,真是惭愧啊。快,赶紧叫人腾出些屋子来,打扫干净后把病人分散了安置。”
“可是……”有人不禁担忧地问道:“如此一来就又有不少人要和患者接触了,若是让病症就此扩散开来……”
“哪有那么容易传染的道理,就让扶人抬人的村民以布蒙住了口鼻,莫要直接与病人近距离对话即可。”孙途说着,又想起了一点来:“要是再不放心,可以先把布在食醋中浸泡一番再用,还有若醋有多的,可以在每家每户中都放上一些,也能起到防护的作用。”只从刚才进屋后看到的情况,孙途已经有几分猜想,认为这所谓的疫病不过是一场因为天气骤凉所引起的流感而已,倘若真如他所预判的那样,用醋确实能解决不少防治的问题,而且他也真能从仓库系统里拿出不少对症的药物来。
只是让孙途感到奇怪的是,难道真是因为这点小病就能让定州官民人心惶惶,让越王和结桑蜡伬这样的大人物都束手无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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