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是汉东军中路战事的总指挥,对于张飞可能采取的“放弃关隘,堵塞山谷”做法,他其实已经考虑到了,他之所以当面强攻函谷关以及故意屡屡挑衅刺激张飞,只是为了吸引张飞的注意力,从而实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真正计划。正如廖立分析的,函谷关的价值不在于关隘本身,而是在于关隘扼守的崤函小道,倘若张飞放弃函谷关,派遣部下挖掘土石堵塞填埋关后的山谷通道,那么,太史慈就算攻破了函谷关,汉东军也通过不了稠桑原。
如果张飞从善如流地采取了廖立的计策,那么,他就会误打误撞地发现和挫败汉东军的真正意图,然而,因为出于对廖立的厌恶,他没有采纳,吴班向他进谏道:“公渊先生之策,甚为稳妥有效,上将军为何不采纳之?”
张飞厌烦地道:“腐儒之见,何必用之!用之,只会误我大计!”在他看来,他如果采纳廖立的计策,那么,他守住了函谷关,功劳不就是廖立的了么?廖立岂不是更加自吹自擂了?他实在厌恶廖立自命不凡的嘴脸,不想给他“小人得志”的机会,因此决定正面迎战太史慈。
可是,张飞没有想到,太史慈根本没打算攻破函谷关,太史慈的真实意图是绕过函谷关。
稠桑原之北端,黄河之南畔,从南向北延伸到这里的稠桑原形成了一片不大的断崖地形,断崖之下就是滔滔黄河,高度悬差两百多米。一般而言,陆地延伸到江河边都是地势越来越平坦,最终形成江河边的沙滩缓坡,但稠桑原不同,它在延伸到黄河边是就是一堵直挺挺的、齐崭崭的断崖,没有任何缓坡缓冲,呈现九十度垂直,就好像上天在这里用铡刀把原本可以延伸进黄河的稠桑原给斩断了,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因此,这堵断崖被称为“铡刀崖”。
铡刀崖上没有多少汉西军,只有百余人,主要进行着眺望、查看、戒备,他们的任务里不存在“守卫”,因为铡刀崖根本不需要守卫,除非敌军插了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攻上来。
这是一个春雨绵绵的深夜,铡刀崖一带万籁俱寂,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崖上漆黑一片,仅仅闪着几点微弱的火光,驻扎在这里的汉西军士卒们早就钻进营帐里躲避雨水、呼呼大睡,就连哨兵也钻进营帐里睡起了大觉,他们没有任何一人觉得有必要站岗放哨,他们深信不疑他们这里是绝对安全、绝对不会出现闲情的。
梦乡中的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崖下,一群汉东军人正在手脚并用地、壁虎一般地往上攀爬着。
正在攀爬悬崖的汉东军人们是汉东陆军的特种兵部队“狼牙兵大队”的狼牙兵们,执行这种近乎不可能的艰难任务,正是他们的职责和所长。铡刀崖高达两百多米,并且几乎没有坡度,近乎直上直下,狼牙兵们的任务就是使用双手双脚以及一些特制的辅助工具攀爬上去。
带头者正是狼牙兵大队大队长唐榔,共有一百多名狼牙兵跟他一起执行这项任务,他们在事先已经针对这种情况、找到一座陡峭的小山进行反复的“攀岩训练”,此时投入了实战。
执行这项任务,考验的不只是技巧和体力,更多的是心理承受能力。狼牙兵们越往上爬,高度就越高,处境就越危险,脚下一片黑乎乎的虚空,一旦失手失足,必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不要往下看!往上看!”为了鼓舞士气,唐榔身先士卒,他在后背上挂着一个火折子,火折子发出黯淡却明亮的红光,使得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领头的萤火虫,奋力地攀爬在第一个,狼牙兵们看着大队长的那点红色火光,咬紧牙关地紧跟在他的后面,缓慢但坚定地攀爬上去。
“胜败在此一举!一定要完成任务……”唐榔脸色铁青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崖顶,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附近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哧溜”声响,继而是急促慌乱的扑打抓挠声,他急忙顺声看去,看到一个狼牙兵单手抓着一棵小树,身体近乎失控地悬挂在半空中微微地晃动着。
“怎么回事?”唐榔心头一沉,他压低声音地问道。
“大队长……”那个狼牙兵喘着粗气,“刚才那块石头上有青苔和雨水,我手打滑了一下……”
“抓紧那棵小树!”唐榔顿时焦急不已。为了彻底地瞒过崖上的汉西军,从而确保行动绝对不会泄露风声,狼牙兵们特地挑选在这个下雨的深夜里攀爬铡刀崖,凡事都是有利有弊,虽然保密性得到了更好的加强,但也增加了攀爬的难度以及途中遭遇危险、发生意外的概率。
“没……没用了……”那个狼牙兵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我感觉得到,这棵小树就要断了……”
“撑住!”唐榔心急如焚地摸索着背包,“我马上把绳子甩给你……”
“不用了……”那个狼牙兵语气颤抖但却很坚定,“你会被我拖着一起摔下去一起摔死的……”
“给老子闭嘴!”唐榔呵斥道,他一只手抓着悬崖一只手摸索着背包,眼睛已经湿润了,不知道是雨水落进去还是眼泪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