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是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他的住宅就像一栋花园别墅,竹木争奇、花卉斗艳,曲径通幽、雅致清宁。倒也是,周瑜就是一个典型的“高富帅”,他出身于名门大族,从小衣食无忧,但他没有变成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是借助着本就高人一等的起跑线,从而跑得比别人更快、更远,他不但饱读诗书、文武双全,并且深谙音律、精通琴筝,同时,长得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老婆更是仅次于貂蝉、甄宓、大乔的“天下第四美人”小乔。不管怎么看,周瑜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然而,他在事业场上却是“混得十分憋屈”。
孔明很理解周瑜的感受,当周瑜跟着孙坚、孙策在江东“混”时,可以说是风生水起、无往不利,然而,当周瑜跟着孙坚、孙策踏上全国争霸的舞台时,强敌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这就好像在后世玩网络游戏,某玩家在本区玩得天下无敌、志得意满、意气风发、顾盼自雄,结果,合区了,别区也有高手,并且一直死死地压制着他,他心头的憋屈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刚刚踏入周瑜住宅的庭院,孔明就听到一阵悠扬空灵的琴箫合奏之音,虽然他对音律一窍不通,但也听得出来,抚琴者和吹箫者的音乐造诣都很高,两人的合奏可谓“高山流水、意深情长,琴箫相伴、宛若天籁”,不过,琴声中带着淡淡的落寞,箫声中带着微微的担忧。
孔明站在庭院里,没有进去,静静地听着这曲琴箫合奏。
几分钟后,琴音箫声一曲终了,孔明抬腿迈步、登堂入室。
“公瑾!”鲁肃走在孔明的前面,他喜形于色地道,“公瑾!汉东王殿下过来探望你了。”
孔明缓步上前,看到周瑜跟他妻子小乔正在厅室内,周瑜坐在一张古琴前,小乔坐在旁边,手持一支玉箫。见到孔明到来,小乔连忙起身,向孔明道了一个万福,周瑜脸色有些复杂微妙地起身,向孔明行了一礼:“汉东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小乔,快摆茶。”
“是,夫君。”小乔立刻步履袅袅、身姿款款地前去煮茶。
“公瑾,你的身体好些了么?”鲁肃欣喜地看着周瑜。
周瑜斜看鲁肃一眼:“多谢子敬的关心,汉东王今天刚到吴城,子敬就带着新主公过来探望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鲁肃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继而变成了一种混合着尴尬、难堪、苦涩、无措的表情。
“公瑾为何挖苦子敬呢?”孔明施施然地坐下,“子敬难道做得不对么?江东归顺汉东,既是大势所趋,也是故主遗命,更是万民所愿。子敬虽然不是江东人(鲁肃原籍豫州,老家在后世安徽省境内),但他久居江东,对江东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百姓万民充满了感情,如今,扬州六郡八十一县已在本王治下,子敬他们倘若不投效本王,怎么对得起扬州的万民?假如本王是个昏君,没有子敬他们在旁时时规劝进谏,扬州的老百姓还怎么过上太平安康的好日子?假如本王是个明君,但没有子敬他们这些久居扬州、熟悉了解扬州本地情况的人的辅佐,又如何治理好扬州呢?因此,子敬他们选择投效本王,既对得起故主,也对得起扬州万民,请问,他们哪里做得不对呢?”
周瑜苦笑着摇头叹息:“殿下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啊,不但智慧绝伦,更兼口才超凡,在下承认,殿下说得极对,子敬他们也做得极对。”他看向鲁肃,敛容正色地拱手道,“子敬,我刚才言语失当,还望你能宽宏谅解。”
鲁肃连忙道:“公瑾何出此言?你我乃多年的莫逆至交,一时的言语不合,何足道哉?”
周瑜面露感动神色:“多谢子敬。”
这时,小乔端着茶壶茶杯走过来,分别给孔明、周瑜、鲁肃斟上热茶,房间里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很多。
“公瑾,你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是否又旧伤复发了?”鲁肃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老样子。”周瑜低声道,呷了一口热茶。
孔明捧起茶杯,微微一笑:“依我之见,公瑾的伤病主要不在身上,在心里。心病不除,又如何治好体病呢?”
周瑜抬眼看向孔明,微微惊愕地道:“殿下知道在下的心病?”
孔明呵呵一笑:“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嘛,为孙文台将军、孙伯符将军的离世以及江东基业的覆没而悲伤、痛苦、自责、愧疚,那么,你自责什么呢?愧疚什么呢?不外乎你觉得你没能在智谋的较量中战胜诸葛亮、击败庞士元,导致江东一次又一次地上了刘备那边的当,最终断送了江东的希望和生机,另外,你向来恃才傲物、自视甚高,但在跟诸葛亮、庞统的较量中,你却发现‘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被他们多次打败的残酷事实让你痛苦不已,极大地挫伤了你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你想要超越他们,却发现自己无法如愿以偿,于是,你在痛苦中彷徨、挣扎、苦恼,越陷越深、越深越陷,几乎无法自拔,事情就是这样。”
周瑜呆呆地看着孔明,小半天后,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殿下果然是神童天才啊!殿下对在下的这番剖析,真是一语道破!一语中的!一针见血!是,就是这样,唉,天意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