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时间上算,比凤天歌他们先行离开的凤清一行人,已然到了泸州。
夜深人静,空际无边。
那无数颗点缀在夜空上的繁星,就像是掉落在盘里的玉珠子,闪闪烁烁,梦幻迷离。
轻风拂过,客栈后面院子里的小叶榕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若奏响了一曲悲伤的调子,让人莫名觉得伤感无依。
凤君离无声站在后院的凉亭里,望向远方天际。
“有没有打扰到你?”
清朗的声音自亭外飘际过来,凤君离顿了一顿,再回头时凤清已然走进凉亭。
“父亲还没休息?”凤君离见凤清落座,自己便也走到石台旁边坐下来,与之相对。
凤清则顺着凤君离刚刚的视线,望向天边,“陨星……那是陨星吧!”
凤君离转眸,“是。”
让凤君离没有想到的是,凤清猛然站起身,走到亭边,双拿合十于胸前,默默站了许久。
待凤清转身,凤君离下意识避开视线。
“都说看到陨星许愿会很灵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凤清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你刚刚,也在许愿?”
凤君离没有回答,“父亲许的什么愿?”
“可以说吗?好像说出来就不灵了。”凤清苦笑,“跟你的差不多吧。”
凉亭里一时沉默。
风起,带起一抹淡淡的忧伤。
“这些年,苦了你。”
凤清初到戊城正是寒山寨猖獗之时,他入戊城之后便与凤君离一起商讨剿灭寒山寨的战术跟谋略,没有时间也没经历去彷徨忏悔。
而今离开戊城,他终究要面对,他不想甚至不敢面对的人。
也终是要与这个他不敢面对的人,一起面对那些让人痛彻心扉的过往。
“父亲言重。”凤君离恭敬道。
“当年是我自私,才会让那么小的你远赴边陲,这些年又对你不闻不问,任由你在边陲受尽苦难……”凤清双手局促叩在一起,头微垂,“我听人说,你有好几次身陷险境,负了很重的伤,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父亲也是九岁入的军营,君离也是,如此相较,我们父子不是一样的么。”凤君离从来不觉得过往在军营里的岁月有过苦难,真正的苦难,并不是外界给予他的那些考验。
真正的苦难,在心里。
“那时的我,是个混蛋!”凤清用力叩紧双手,手背青筋隐隐浮现,“玥儿失踪之后,我终日醉酒,恍恍惚惚,混沌度日,放任你跟天歌自生自灭,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喝酒,在你们受尽委屈的时候我也在喝酒,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倘若玥儿此时站在我面前,我羞于见她,也羞于见到你们……”
凤清忏悔,他该忏悔。
做为父亲,他不知自己的亲生女儿竟是独孤艳麾下副将银面,他不知自己的儿子曾失踪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他枉为人父!
“父亲何须自责,我与天歌都未曾怪过父亲。”凤君离终在看到一滴泪落在凤清拳头上时,心底那层淡淡的,仿若虚幻却真实存在的隔膜,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