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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相(2 / 2)

辖区公安局里,冯曦默默的打量着审讯室。简单的小房间,她坐在独椅子上,两名警察坐在她对面。她身后的窗户装着简单的铁栅栏,空间变得狭窄,直觉的给人无形的压力。

两名经侦处的警察拿出纸笔做笔录。手里都拿着笔,像是一人记漏了另一人的还能补充。开头的问话很简单,在冯曦看来近乎是诱供。

报完姓名职业家庭住址等基本情况后,一警察严肃的说:“说吧,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自己交待的话将来对你有好处。”

两名警察都还年轻。其中一人长得还蛮帅,眉眼与孟时依稀相似。她看着他想起电话里孟时镇静的声音,她唇边悄悄浮起笑意。

“说吧!”

警察的催促让她又看了眼墙上的标语,冯曦想起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话,轻轻笑了笑:“你们都了解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对付这样的人两警察显然极有经验。他们也笑:“你是打算放弃自己申辩的权利?”

“总要有问题提出来我才能申辩不是?我连为什么要找我询问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呢?”

“你要弄清楚,你现在说和你以后说面临的处境是不同的!”

“好吧,我现在说。可是,你让我说什么?”

显然她并不是被他们几句话就能吓住的。一名警察用笔敲了敲桌子说:“那好,我来提醒你,说说你从江氏建材收了多少好处吧?”

“我没收让我说什么?警方不是可以提调我的银行存款纪录?你们可以去查,看看里面是否有大笔资金。”江氏建材的好处?是谁想诬陷她?江瑜珊吗?因为孟时?冯曦笑了:“如果意外多了笔我现在不知道的钱,建议你们查一下汇款人是谁,再查一下为什么会汇款给我。”

她提防着有人载赃陷害。有心陷害,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她印象中银行卡上只有一万多块钱。信用卡上没钱。

“钱一定会在你的银行卡上吗?付你这笔好处费必须通过银行汇款划帐的方式?你以为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能随便找你?”

冯曦的脸色蓦得变了,她板着脸目光锐利看向问话的警察,冷冷说道:“同志,有证据你可以提请检察院办逮捕证起诉我。没有证据,你最多拘留我三天。如果拘留时间长了,我无罪,我在这里的每一天你们都要赔偿我的误工费!没有证据胡乱拘留人经媒体报导出去,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诚心诚意的配合你们的工作,大家都只是靠工作养家糊口的,你这样说话我没办法合作。”

两警察对看了一眼,再看冯曦时眼神就冷了。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好对付。不像有的人,才开口问就开始哭。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大堆。像冯曦这种反应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理直气壮清清白白,另一种是负隅顽抗的大鲨鱼。已经立了案,她的嫌疑最大。两人的眼神跟着兴奋起来。

“顽抗起作用吗?为什么没有找别人就找你?不妨透露一点情况给你。这是你们总公司报的案!你经手的合同,你找的江氏建材!当然你的嫌疑是最大的。你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冯小姐,知道什么是职务侵占?一百零二万金额足以判重刑了。你要想明白中间的利害关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你。”

话说到这儿,冯曦便明白了。她眼前浮起王铁豪迈的笑容。她差一点被他的江湖义气耿直性格打动。在知道傅铭意设下的圈套时她对王铁还心生歉疚。

是他找她回的公司,一手把她扶上经理位置。王铁不是为了对付杨成尚,找她回来是为了针对傅铭意。她会被他形容成什么模样?公司老总的情人,扯虎皮张大旗,肥了私人损了公司利益?是警察认为她是个小经理呢,还是有人刻意提醒说她背后还有大鲨鱼?都盼着她说出傅铭意。

真真一群妖怪,她是最前冲上去受死的炮灰。

傅铭意已经知道了吗?他看向她的目光那样的怜惜,他早知道这个结果了?他没有提醒她半句。让她连半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让她在公司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他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出卖他吗?

她想起很多电视剧里演的,女人发了疯,拼着一身剐也要让负心人付出代价。牵头的不就是他么?公司老总才是幕手黑手,她是个合同执行者一无所知,辩好了没准还能无罪释放。

可惜她太冷静。她犯不着。她还有美好的人生,美好的爱情。

想到孟时,冯曦的心如浸在温水中柔软起来。她轻笑着说:“我只有一句回答,这是诬陷而己。如果这样也能立案,我置疑人民警察为人民这句话。”

警察也不着急,如果每个犯罪嫌疑人进来就竹筒倒豆子供认不讳,办案也没有难度了。其中一个警察合上了纸笔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一名警察出了门,回来后拿着印章还新鲜着的拘留证对冯曦说:“走吧!”

“去哪儿?”冯曦明明知道仍然问了声。

警察笑了:“不老实交待当然只能带你去拘留所反省反省了,你以为可以在审讯室里打地铺?”

冯曦反唇相讥:“知道,在这儿问话不就是怕我跳楼自杀脱不了干系么?”

警察被她说笑了:“哟,你对咱们还挺熟悉的嘛!”

冯曦不发一言跟着他们出去,心想,她父亲就是县公安局的,她当然清楚办案程序。

“孟时,警察找我,我要去趟公安局。”

孟时在和傅铭意谈话时接到了这个电话,他倒吸一口凉气,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他迅速的止住了自己的惊诧,轻声说:“别怕,我马上找律师来。曦曦,别怕。”

孟时的镇定让冯曦心安。看到两个警察已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轻声的说:“今晚我想吃跳水兔了。明天我们去吃好不好?”

“好!”她的话让孟时心酸,胸口被揉搓出一种他能以形容的痛楚。他挂断电话后沉默了。一波又一波的愤怒像潮涌,江家,孟家,田大伟,傅铭意。每一个人都对她下手。她做了什么了?就因为和自己在一起吗?

傅铭意把窗户开了条缝,掏出烟问孟时:“吸吗?”

孟时掏出自己的烟点燃,他努力控制着己的情绪,他想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明白的。

“曦曦上午被警察找去了。有人报案说她收了江氏的好处,已经立案了。我心知肚明,她没干过。”傅铭意听到他和冯曦的对话说道。

孟时脑子里充满了冯曦的声音,她想吃跳水兔。他第一次亲吻她就是在山野人家。那一次她气跑了又回头找他,她惴惴不安的等在他的车旁,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她是那样矛盾,那般懦弱的接受着这份感情。一直以为是他在主动,一直都觉得他苦苦的追求着她。冯曦一次次现实的考虑叫他心焦,叫他无时不刻担心她的拒绝。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她付出的比他多出数倍。她敏感柔软的心要踏出这一步比任何人都来得艰难。

他怎么能不保护好她?

孟时转过身面对着傅铭意平静地说:“还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想你能来应约,应该有话对我讲!”

不是他觉得傅铭意有话对他对说,而是父亲说,傅铭意能让他清醒!

“从杭州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在想,你这个人不简单。第二次看到你,开着辆出租车,晃眼一看以为是出租车。我当时就在想,你绝对不会是开出租车为生的人。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家族实力这样强。”傅铭意心平气和的开口说道。

“这和曦曦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想和她在一起没有这么简单。”傅铭意的手在空中虚画了下,考虑了会说,“上一次在这里时,不仅是上一次。我去杭州的时候就很想告诉曦曦一些事情,后来就一直没机会了。我想,她可能也听不到了。对你说也一样。”

研究生毕业的傅铭意毕业后去了上海。他野心勃勃的想在上海赚到足够的资本,他并不想带着冯曦一起。分别时,他让她等他。

“我进了一家公司。世界排名五百强的国资企业。从基层的业务员做起。拉订单完成任务获取高额的奖金是我的目的。我认识了我太太,那会儿她是我的竞争对手,比我大三岁,非常精明的一个女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用尽浑身解术去抢,最终还是输了。接下来事情顺利得让我直呼时来运转。我接二连三签下了好几笔订单,升了组长。我仿佛看到了前程似锦,哦,说前程似金也行。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我带着我的小组全力攻关,就像渠江的订单一样,前期有两个亿的采购量。而这时,我意外发现供货商是她。从竞争对手到合作伙伴,我们就熟悉起来。”

孟时心里一紧,他打断了傅铭意问道:“你不会告诉我,供货上也出现了和渠江一样的事件吧?”

傅铭意嘲弄的笑了:“是,一模一样。当时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天塌下来的感觉。集团合同规定,这笔高达两百万元的赔偿金必须由我来负担,我赔不出这笔钱,公司会起诉我与我太太勾结作案。我找上门,找到我太太,说尽了好话,说尽了我的窘况。我赔不了这笔钱。我太太微笑着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喜欢我。一切都是她操控的。我拿不出两百万没关系,只要我娶她就行。她不是很漂亮,很瘦,整个人像把锋利的刀。我热血上涌的说,你送我去坐牢好了。她不怒不恼,忧伤的对我说,如果她能健康活到老死,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追求她喜欢的男人。”

孟时哑然。这个女人临死也要疯狂一把。他有点理解傅铭意当时的处境了。换了是他呢?孟时轻摇了摇头,他不是傅铭意,他宁肯去坐牢也不会娶这样一个疯女人。不管她有多爱他。不管她有多可怜。

他的神态举止全落进了傅铭意眼中,他冷冷的说道:“你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挫折,就算有,你也有家族出面为你摆平了。我家很普通,别说卖房子,就算身上的血卖干了也卖不出两百万。我面临两个选择。取一个富有的女人,或者被公司起诉。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会情不自禁的恐惧。只有小说里才会有那种坐牢当度假,出来又是一条好汉的想法。我害怕,非常害怕。有过这样的案底,我这一生就完了。我太太求我,求我陪着她,她也害怕。钱再多也买不了健康。威逼利诱再加上对她的怜惜,我答应了。明知道会让曦曦伤心失望,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坐牢的勇气,我也没有对曦曦说这件事的勇气。是我选的路,我必须承担责任。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曦曦,她的照片一直放在我的钱包里。我太太知道,她只是说,她对不住曦曦。她前年过世时才告诉我,她因为好奇,曾经私下去看过曦曦,意外被田大伟发现了。田大伟告诉她,他爱曦曦,曦曦也爱他,他们过得很好。我就一直以为她很幸福。因为选择的不同,我和她走上了两条路。她既然有美满的家庭,我绝不打挠她。直到来到分公司,知道她离婚后,我才想着或许我和她能够重新开始。”

傅铭意的语气一直平静。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完他的故事,没有忧伤也没有懊恼。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也或者是那是他从前的故事,影响不了他现在的心情和决定。

“我能对你说的都说了。孟时,王铁早知道了我和曦曦的关系。他反将一军把曦曦逼到了当初我所处的困境中。总公司出面报的案,现在已经立案了。我所在的分公司隶属于总公司,我没有权利去撤销案件。也许我也面临着被牵涉进去的可能。”

孟时冷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当初与江氏合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

他想到了,只是,他还是要这样做。

这是一个完美的局。输了,不仅冯曦会被冤枉坐牢,他也会从cwe公司消失。赢了,皆大欢喜。

傅铭意没有理会孟时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如果江氏一口咬死,那么,这口黑锅曦曦背定了。他们会说他们是被曦曦用订单威胁着不得不这样做,一百零二万在帐面上走一圈洗干净了再返给冯曦当回扣。不是没有可能,江瑜珊签的合同,执行合同的人不是她。她在外地玩。江氏推个替罪羊出来,他获罪一定会比曦曦还轻。牵涉到我,我会推得干干净净,因为渠江合同从一开始我就指定让王铁负责。就凭她和我的暧昧关系,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件事上,王铁赌我对曦曦不忍心,想让我认输出局。不过,我不打算向他低头。我有我的立场,我绝不能倒在这件事情上。所以,事已至此,我无能为力。”

他向王铁低头认输又怎么了?孟时逼视着他,戾气随之泄出,手已紧捏成了拳头。他咬着牙,两颊隐隐抽动。他想不明白傅铭意为什么不肯救她!

“你怎么忍心?!你疯了吗?她何其无辜?!八年前你不声不响抛弃她,中间你老婆又让田大伟恨上了她。她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恢复自信,你怎么能和王铁联手毁了她?!你和王铁暂时和解有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想再放弃她!”傅铭意掷地有声,平静的面容被他提高的声音打破。“八年,你明白么?我每天看着她的照片疯了似的想她。那种悔恨伤痛每天都让我痛!我是疯了!她坐牢我等她,你行吗?你的家族会接纳一个离过婚又坐过牢的女人?!”

孟时的太阳空突突跳动,他一拳挥了过去。傅铭意下意识伸手挡住,身体咚响一声撞在车门上。孟时扑了上去。

两个男人在车里扭打起来。傅铭意卡着孟时脖子,膝盖顶着他的肚子。孟时压着他的腿,一拳拳往下狠揍。傅铭意挨了重重两拳后腿终于蹬开了孟时,他吐出口中的血沫大吼道:“为什么不怪你自己?为什么不想想江家怎么就这样愿意与我合作布局?你对她好?你对她好你父亲就要找人拍下我和她的照片?!”

孟时缩在驾驶座上喘息,目眦欲裂。拍下照片的人是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他吼叫出声。

傅铭意揉着胳膊咳笑起来:“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她离过婚不配嫁进孟家!我不说,那照片就会让你对父母内疚,你就会体谅他们的心情。还会成为他们将来逼退曦曦的一张牌!你父母把这种照片往曦曦面前一放,什么话也不说,曦曦都会离开。她再爱你也会走!她绝对不受这种折辱!你出身在了一个好人家,你孟家少爷找的女朋友哪怕进不了孟家的门,他们也不准外间流传她半句不是!你家威逼利诱让田大伟俯首就范。他们不是护他,是护你!生怕有人拿她攻击你半句!”

孟时不敢置信的听着。他都听到了些什么污七麻黑的肮脏事呢?他的女人,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有的为财,有的为利,有的为了面子为了个人私欲。孟时终于明白了田大伟变态的心思。他还算好,他疯狂的折磨冯曦,最终又现实的想过平静日子所以提出离婚放过了她。傅铭意被八年前的变故折磨到现在,脑子里只贪恋着学生时代的清纯恋情,固执的想要霸占着她。江家被傅铭意以利相诱,顺势而为决意报复。自己父母好面子,坐视不管任由事态发展,巴不得她坐牢绝了自己的念想。

而他现在却是这样想她。

思念如此强烈,就像,笔直地刺进了心脏。对冯曦的心疼叫孟时浑身战栗。

傅铭意用怀里掏出钱包,露出里面冯曦的照片。他的手指轻轻从照片的抚过,像抚摸着她的脸。

她以前是这样的,可爱。孟时第一次看到冯曦过去的照片。比现在还要瘦十来斤,脸更小,胳膊纤细,腰盈盈可握。没有现在看上去成熟丰满,有着比现更明媚单纯的笑容。他如饥似渴的看着她。

“你没见过对吗?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曦曦!她是我的,就算你抢走这张照片,她,也是我的!”傅铭意听到牙齿对挫的声响。他恨孟时,恨他趁虚而入先他一步抢走了冯曦。恨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孟时想起冯曦在溪边用石块打水花的情景。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傅铭意吃惊的望着他。“你错了,我见过的。拿着你的照片滚!我要的是活生生的她!你给我记好了,她是我的女人!”

傅铭意冷笑:“你想与我争,赢面不大。你只能去求江瑜珊别落井下石。我想江氏会乐于看到你的选择,他们白得一百零二万,不用牺牲一个人还出了口气。”

“你以为我离开她,她就能和你在一起?”

“她已经累了。孟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再次受到这种打击。她会直觉的奔向安全可靠的怀抱。曦曦对我未必无情。你离开她,我等着她。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她只是个女人。她需要一个能护着她的家。和你在一起吧,还要面对你父母亲朋的异样眼光。和我在一起,她至少不会这么累。”傅铭意说完深深看了孟时一眼,推开车门踉跄着离开。

孟时望着他,眼里露出野兽一般的噬血杀气。渐渐的,这股杀气消褪了,孟时往后一仰,头重重的撞在靠背上。他一下下撞着自己的头,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一直拥有那样的笑容?痛苦袭来,他张大了嘴,胸口闷得快要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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