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为了不让父母察觉端倪应付得也很累,她擅长伪装情绪但不代表她喜欢这么做,尤其是在伪装了自己这么长一段时间以后。
好在钟氏回春,她的身体状况也好了起来,钟家境遇重新变好,就像过去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那些回忆却清晰得像是刻在回忆里的一样。
钟虞深呼吸舒了口气,发动车子离开住处。
副驾的座位上放着她的手袋,里面正躺着一张画展的门票。
从前她偶尔也看画展,但是现在对此的态度和感觉却截然不同了。甚至这一次她没有再约朋友一起,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前往。
举办这个画展的场地并不算太大——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画展,来看的人寥寥无几,零星分散在一楼场馆的各个位置。
停好车进入场馆后,钟虞随意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走过去。
她是抱着某种微妙的意图来的,当然,也是想给自己找点能够静心的事情做。
逛画展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不少画面,但是陈列在这里的画却和那个人画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一点足以让她慢慢地脱离浮躁和难以沉心静气的状态,开始真正欣赏这些作品。
很快,她目光被几步外的一幅画吸引了。
那幅画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坐在画架前,画板上的画还是一副不够完整的半成品。而真正让钟虞驻足的是男人面前那个画板上的内容。
她有些怔愣地走过去。
画板上未完的半成品是……从前时嘉白画的她?
看上去实在太像趴在温泉边的那一幅了。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其他来看画展经过这里的客人,钟虞被这动静弄得骤然回过神来。
她回头瞥一眼身后,然后又重新转回来看向那幅画。
然而这一次,画中的那幅画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不再是趴在温泉边的女人,而是一幅风景画。
……怎么回事?她眼花了?可是她刚才盯着看了那么久,如果是看错那也错得太离谱了吧?
钟虞又尽可能地靠近了一步,反复确认那上面的确只是一幅风景画。
她蹙眉,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钟虞也没再多在这幅画前停留,而是转身背对着走远了。但是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冒出来很多“过去”的事。
她有点头疼地叹了口气。这下画展也没心情再看,径直就往大门走,打算直接离开。
刚回到现实世界的那几天,她梦里总是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回来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景梵就那么在她眼前一点点消失了,和周围那些风化归零的事物一起。
那时她还处于震惊与茫然中,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原因。等醒来后才发觉一切湮灭都始于他对自己说出的那三个字。
所以,只要被攻略者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她就是能成功的,这也是唯一能够放走她的方法,但结局是世界会坍塌毁灭。
两种选择,对于他们各自来说都是冲突且无法权衡的局面。
她不知道景梵到底是怎么诞生、又怎么创造那个世界的,但他在她心里已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并且她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愧疚和这些情愫缠在一起,让她每一次想起来时心里都沉甸甸的。
走到门口时,一阵冷风忽然由外向内地灌了进来。
钟虞拉紧大衣衣襟的时候抬眸往外面看了一眼。
下雨了?
看样子雨势并不大,她估算了一下从门口到停车位的距离,并没有多远,大概能一路小跑着过去,顶多狼狈一点。
钟虞将头发别到耳后,手挡在头顶后钻入细密的雨幕中。
地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地势不够平坦或者低洼的地方还有浅浅一层积水。她垂着眼目光落在地上,小心避开这些地方。
忽然,视野中闯进了除了绿植与水泥地面的第三种颜色。
是男人黑色的笔挺裤腿和一尘不染的皮鞋。
钟虞脚步一顿,按理来说她只需要绕开对方就好,但是她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心忽然跳得飞快,目光一点一点往上移。
笔挺的黑色西裤,然后是黑色大衣的下摆……
钟虞直接放下手抬起头。
面前高大的身影穿着常见的黑白两色西装与大衣,一手抬起撑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握着伞柄的那只手上戴着一块银色腕表,在雨幕中泛起一点金属冷光。
男人被黑色雨伞挡住了大半张脸,伞沿还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雨水。
她只能看到线条熟悉而明晰的下颌与嘴唇。
一瞬间,钟虞大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下一秒,伞沿微微上抬,露出轮廓深邃而英俊的脸,还有灰色的眼眸。
他目光动了动,看着她勾了勾唇角。
“好久不见,阿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