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楚夕慌忙摘下耳机,心有余悸地说:“妈,你吓死我了。”
“喊你你听不见,不怪我。”沐晚枫明显刚睡醒,头发有点乱,声音也发哑,“你看看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岑楚夕看了眼电脑右下角,已经凌晨1点多,她赔着笑说:“马上就睡。”
沐晚枫说:“把电脑给关了。”
“遵命。”岑楚夕乖乖关掉电脑,又被沐晚枫押到卫生间洗脸。
洗面奶挤到手心,涂抹到脸上,有股清淡的荔枝味。
轻柔地揉搓半分钟,然后用清水洗干净脸上的泡沫,再用质地柔软的毛巾擦干,睡前洗脸完成。
沐晚枫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等她搞定了,沐晚枫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蛋,笑着说:“真水灵,又白又嫩,像牛奶一样。”
岑楚夕说:“遗传了您的优良基因。”
沐晚枫眉眼温柔地看着女儿:“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你和小昭,你们俩是我永远的骄傲。”
岑楚夕笑着说:“怎么突然肉麻起来了?”
“大概是上了年纪,”沐晚枫微微叹气,“一到深更半夜就容易感性。”
岑楚夕上前一步,伸手环住沐晚枫的腰,歪头靠在她肩上,温顺地依偎着她。
“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了,”岑楚夕的声音又低又缓,“你还会以我为傲吗?”
“说得好像你马上就要闯祸了似的。”沐晚枫顿了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说:“其实你外婆今天那番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也希望你偶尔能任性一点,不要那么听我和你爸的话,犯点小错闯个小祸都没关系。”
“你以前太小,这个世界又太险恶,我和你爸要努力保护你不受伤害,所以管你管得很紧,事事替你做好安排,这也不许那也不让,以爱为名剥夺了你的自由。”
“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把自由还给你了。你是我和你爸的孩子,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的人生理应由你主宰,我和你爸有权参与,但不能过度干涉。夕夕,妈妈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岑楚夕只是想提前给沐晚枫打个预防针,没想到会引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她微微湿了眼眶,不由自主将沐晚枫搂得更紧:“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沐晚枫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时候不早了,去睡觉吧。”
岑楚夕“嗯”了声,松开沐晚枫,母女俩相视一笑,一样的漂亮动人。
两天后,填报志愿的日子到了。
岑楚夕读s市音乐学院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什么好讨论的,至于岑楚昭报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岑书咎也早就帮他分析得很透彻,所以不用两位家长操心,姐弟俩自己在网上按部就班地填报就好了。
岑楚夕和岑楚昭房间里都有电脑,两个人各填各的,互不打扰。
岑楚夕很快搞定,合上电脑,起身去看岑楚昭,发现他已经玩起了绝地求生。
“挺快呀你。”岑楚夕说。
“你不也挺快么。”说话不耽误打游戏,岑楚昭盯着屏幕,鼠标点得啪啪响。
岑楚夕坐到床边:“真羡慕你,能去b市读书。”
岑楚昭笑了下:“以后我不在家,你就能独得爸妈恩宠了。——我突然想吃披萨,姐,你帮我订个12寸的鲜虾芝士披萨,手机……你找找,我忘记放哪儿了。”
“吃完早饭才多大会儿,你是猪啊。”嘴上虽然这么说,岑楚夕还是翻找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
“对了,周飞鸢报的什么学校啊?”岑楚昭突然问。
“也在b市,”岑楚夕说,“b市服装学院,广告专业。”
“还挺适合她的。”岑楚昭说。
“嗯,”岑楚夕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官侠也报的b市的大学,”岑楚昭随口说,“如果他能被录取的话,就是你偶像的学弟了。”
“他报的b市理工大?”岑楚夕有点惊讶。
岑楚昭“嗯”了声,岑楚夕又问:“那他报的什么专业?”
“好像是信息科学技术。”岑楚昭偏头瞧她一眼,“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我哪儿关心他了,”岑楚夕说,“我就随便问问。”
岑楚昭顿了下,说:“我觉得官侠好像喜欢你。”
岑楚夕愣了愣:“……什么?”
“他没明说,是我自己猜的,但八-九不离十。”岑楚昭径自说,“不过十三中喜欢你的男生都能绕操场一圈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岑楚夕不想听,她站起来:“我走了。”
岑楚昭说:“等会儿披萨来了你给我拿过来啊。”
岑楚夕推了下他的脑袋:“你怎么不让我直接喂你嘴里呢?”
“行啊,”岑楚昭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
岑楚夕呵呵一笑,说:“白日做梦吧你。”
岑楚昭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岑楚夕转头就抛诸脑后了。
她现在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想全心全力地准备比赛,为了梦想努力奋斗。
28号,他们需要去学校完成高考的最后一道程序——在学校统一打印出来的高考志愿表上签字。
早上,沐晚枫开车把儿子女儿送到十三中门口,叮嘱两句就让他们下车了。
岑楚夕是文科,岑楚昭是理科,两个人不在一栋教学楼,进了校门就分头行动了。
高考结束后已经半个多月没见的同学们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团聚在一起,教室里热闹得很,等班主任拿着厚厚一沓志愿表走进来,大家才安静下来。
班主任先是慷慨陈词半小时,这才把志愿表交给班长分发下来,岑楚夕迅速签上名字,然后把志愿表翻过来盖在了课桌上。
一旁的周飞鸢双手合十作祈祷状,低着头念念有词:“信女愿一年不喝奶茶不吃肉,求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圣母玛利亚通通保佑我,一定要被第一志愿录取,我死都不想复读啊。”
祈祷完,她郑重其事地在志愿表上签上自己的狗爬字,然后再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门。”
岑楚夕啼笑皆非:“哪有你这样许愿的,不伦不类的。”
“你不懂,”周飞鸢理直气壮,“我这叫中西合璧。”
“志愿表给我吧,”岑楚夕伸手,“我帮你交上去。”
她把两份志愿表叠放在一起,起身走上讲台,放到了讲桌上。
既然完事了,就没必要再在学校待着了,岑楚夕和周飞鸢一起去逛商场,吃好吃的,看电影,一直玩到快天黑才各回各家。
吃过晚饭,上两个小时网,十点上床睡觉,因为失眠,翻来覆去到1点多才睡着,但第二天却早早就醒了。
岑楚夕利索地起了床,去卫生间洗把脸,然后去厨房为家人准备早饭。
四个小时后,她将坐上开往b市的火车,开始一段崭新的、不可预知的人生,紧张期待的同时,心里还充满了罪恶感,因为她注定要辜负父母的期望,惹他们伤心生气。
那天晚上,沐晚枫说要把自由还给她,让她主宰自己的人生,但岑楚夕心里清楚,这“自由”是建立在既定的条件和基础上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她深爱着她的父母,但她不想再像上辈子一样轻言放弃,这一回,她要奔赴理想,一往无前。
爸妈起床的时候,岑楚夕已经把早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沐晚枫一脸惊讶,“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得早就起得早,”岑楚夕边忙活边说,“心血来潮想做顿早餐,就怕没您做的好吃。”
沐晚枫笑着说:“你亲手做的,就算不好吃我和你爸也会吃光的。”
事实证明,岑楚夕做得还不赖,爸妈和岑楚昭都吃得很香。
吃完饭,沐晚枫和岑书咎去上班,洗碗的任务交给岑楚昭,岑楚夕反锁房门,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只有一个行李箱一个双肩包,能带的东西有限,岑楚夕只拿必需品,其它的到那边再买就是。
收拾妥当,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十一点的火车,去火车站需要半小时,还得取票检票,她该出发了。
岑楚夕开门出去,发现岑楚昭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她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要考驾照吗?怎么不去?”
“今天教练没空,”岑楚昭说,“约明天了。”
岑楚夕淡淡地“喔”了一声,绕去厨房喝口水,又回到了房间。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给官侠发了条微信:在吗?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她有官侠的微信,但俩人加了好友之后从没聊过天,这是第一次。
官侠很快回复:你说。
岑楚夕快速打字:你找个理由把岑楚昭叫出去,我需要瞒着他做件事。
官侠什么都没问,利落地回了一个“好”字。
五分钟后,岑楚昭隔着门喊了一句:“我出去了!”
岑楚夕做戏做全套,扒着门探头出去问:“中午回来吃饭吗?”
岑楚昭边穿鞋边答:“不回,你自己吃吧。”
岑楚夕“喔”了一声,退回房间。
很快,关门声传来,岑楚昭出去了。
岑楚夕松了口气,迅速来到书桌前,从笔记本电脑下面抽出昨晚写好的信,然后走到客厅,把信放在茶几上,再用空调遥控器压好,紧接着回到房间,用手机叫好车,背上包,把藏在衣柜里的行李箱提出来,推着往外走。
岑楚夕紧张得心脏狂跳手心冒汗,这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了,有种开启冒险之路的刺激感。
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长出一口气,兀自笑了起来。
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算真正地“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