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妆容比上次拍苏打水广告时要浓重许多,因为除了孟惊雁本身的肌瘦之外,还要渲染出面黄和浓重的黑眼圈。
一套妆画下来,孟惊雁果然变了样子,除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满脸都是磨难的痕迹。
肖策扳着孟惊雁的脸对着化妆镜打量了一下:正式妆会更细致一些,试镜先暂且这个样子。
孟惊雁刚点了头,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孟老师,到您场次了,一号间。
于晨赶紧应了一声:哎哎,马上就过来。
于晨扭头跟聂还林说话:还林你就别跟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咳算了,跟着就跟着吧,你小子怎么藏这么深又一下子全吐露出来,吓人呼啦的
他们进试镜间的时候,屋里人不多,但都井然有序地调整着手头上的工作,机位、灯光、收声已经一一就绪了。
导演费侠扎了高马尾,头顶上压了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一件口袋特别多的卡其色工装马甲,倒是很好认。她正跟一个人低声交谈着,身边那人一双标志性狭长的桃花眼,徐徐地望回来,目光如同一滴融入夜色的清露,晶莹清透却又冷冽无情。一位非常漂亮的Omega,正是新锐的台柱子时一馥。
哎,正好孟老师过来了,咱都碰一面。费侠似乎是个挺直率的性子,直接朝孟惊雁招了招手。
孟惊雁走过去,抿出一个笑,伸出手去:幸会。
费侠的手有些汗津津的,带着湿凉,开场白很简单:您和寒冰心老师合作的作品非常棒,希望咱们这一次也能合作愉快。
那部片子孟惊雁昨天才跟聂还林推荐过,他没想到费侠居然看过。表面上是夸他的话,但孟惊雁也能听出费侠的话中话,是在告诉他演员都是要用作品说话的,他现在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和韩导合作的那一部而已。
费侠虽然没留什么情面,但孟惊雁却明白她说的是实在话,不由有些窘迫,但还是非常认真地说:当然,我会尽力的。
费侠笑了笑,眼神却是严厉的:我听小绯说,孟老师是最近才进的新锐,那就是咱们时老师的师弟,你们虽然是同门了,但这次咱们都是第一次合作,初期需要磨合是正常的。但二位是分担剧中的男一男二,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尽快进入角色。有不明白的地方,咱们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讨论解决,不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力。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把注意力平分给两个人,即没有针对谁,也没有特地关注谁,就事论事地说完,就等着两个人回话。
孟惊雁一直很欣赏费侠这种干脆利落的人,谦逊有礼地说:请两位老师多指教。
时一馥一直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开口却是一把温和的薄嗓子,清泉水似的沁人心脾:我没问题。
费侠一拍手:好,那不多说。今天的试镜还是要走个流程,我也得摸一下二位老师大致的戏路。说完跟两人交代了一下走位,就去吩咐剧务准备开拍。
腕儿就是腕儿,分镜板一拍下来,时一馥身上就融出来一股几乎算是娇憨的学生气。他半躺在地上揉着伤腿,仰视着孟惊雁,和孟惊雁想象中的男主贺知之完美地重合了。
孟惊雁前一秒还在戏外头,后一秒就被时一馥拉进了戏里头。他蹲下身,展露着席焰的好奇和关心歉疚,又隐匿着席焰的仇恨和野心勃勃,眼角眉梢都是热辣硌手的青春年少。
副导演先坐不住了,他看着镜头里的孟惊雁,跟费侠耳语:时一馥算得上戏骨了,演成这样理所应当。怎么这个孟惊雁,我还以为是个花瓶,居然
嘘。费侠皱着眉头挡开他的话,入了迷似的盯着镜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席焰一点一点把贺知之引向陷阱,眼梢上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等到最后席焰掉下来那一滴泪,费侠依旧看着屏幕凝眸不语,神情却有一点沉重。直到孟惊雁和时一馥走过来,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转过脸来:噢,时老师,您这个贺知之,有点太稳了,他最好能情绪起伏地剧烈一点。毕竟现在的贺知之很单纯,席焰这个人物的心机很深沉,也非常会调动他,你回去再琢磨一下这个分寸。
时一馥垂着头耐心地听完,没有摆谱,在剧本上给一页窝上角:我知道了。
孟惊雁真心觉得时一馥真的演得非常好了,没想到费侠如此挑剔,有点忐忑地等着费侠点评自己。
至于孟老师,您现在是独居吗?费侠问道。
孟惊雁没明白他干嘛问这个,有点摸不清头绪,但还是照实说了:家里还有个弟弟一起住。
费侠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稍微放下一点心:这一幕里头您对席焰情绪的把控很到位。作为导演,我当然希望您能越投入越好。但是由于这个人物性格的矛盾性和心理的复杂性,我还是希望您能在戏外的时间尽可能地自主调节情绪,不要过多地受到人物影响。
孟惊雁以前就听说过费侠要求严格但很惜才,虽然他暂时还没觉得自己受到席焰的影响,但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费侠又接着说:这两天制片方就会公布剧组成员了,到时候会在微博上圈二位,二位都不是新进圈的,具体的我也不叮嘱了。
三个人都不是爱聊天的人,正事说完就就地解散了。
第20章
隔天早上孟惊雁的邮箱里就进来两份新邮件,一份是开机宴的邀请函,一份是法院发来的拍卖会参会须知。
他对着手机发了半天呆,把法院的通知打开了。里头是一张盖着公章的扫描件,极其简洁地交代了拍卖会的时间地点人物,措辞也很官方,要求他务必到场。下头粘着一个附件,长长的一串列表,交代了到时候会参加拍卖的物品和官方估价。
孟惊雁轻轻滑动屏幕,从头到尾地扫过去,看见了那只雀蓝杯子。明明是鲜艳的翠蓝色,在照片里显得暗淡无光,反倒是旁边取证办的红公章鲜艳夺目。照片下面是估价,那么多位的数字,哪怕那只是对杯里头的一只,就是把孟惊雁在灿星拿到的所有钱都倒出来,连个杯子脚都买不起。
孟惊雁用手指轻轻压住鼻梁,眼眶有点发烫。
他忍不住想他,想那个小影子。明明他连同着名字和样貌,几乎把小影子的一切都忘了,可是只要那杯子还在他身边,他就总觉得他还留着点什么,哪怕是心里头的一种疼痛,都是似乎带着陪伴意味的疼痛,可是时至今日,他还是连这点念想也留不住了。
哥。聂还林端着热牛奶走过来,挨着孟惊雁坐下来:今天有安排吗?
孟惊雁把手机收起来,接过聂还林递过来的牛奶:今天约了房东,要去看房。
聂还林当下没说什么,起身回卧室抱了几件衣服出来:今天又降温了,出门得多穿点。
孟惊雁心情很低落,心里烦躁的感觉又升上来,但还是尽量压着情绪,就显得口气有些冷淡:你不用跟着去。
聂还林稍微顿了一顿,又回到他身边坐下,带着点小心翼翼地问:哥,怎么了?
孟惊雁心浮气躁,他不知道怎么跟聂还林解释,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很快这所房子就有新主人了,你还是尽早找个落脚点,不然到时候没地方住会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