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彻笑话他大惊小怪:“伤不到的。”
不想程相却将自己的那盏酒给收了起来,态度珍而又珍:“只剩了这么一点儿,可别撒了。”
余下的果酒得明年才能酿,且就算酿了也不一定能喝得上。但是这一口就不一样了,是他的总是他了。世子爷粗手粗脚,若打翻了那也真的一点念想都没了。
沈元彻木木地盯着程相,觉得自己仿佛活成了个笑话:“……至于吗?”
“世子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程大人可是个酒痴。”冯清台总觉得,那位顾小公子凭着一杯酒已经入了他们程相的眼了。若无意外,往后顾小公子入京,两人只怕还会有扯不清的交际。
不得不说,李叔寒这个弟子收的可真好啊。人品,才学,运道,一样不缺。
有沈元彻在,雅间里面尴尬的气氛没多久就散了。
但是遇上韩斯年这事儿,勾起了皇上许多不愉快的回忆。他犹记得当初韩斯年执意离京的时候,还有些文官在背地里骂他呢。如今见了人,又知道他落魄成这样,皇上又庆幸那些嘴碎的言官没有看到,否则,他便是有十张嘴也洗刷不清了。
客栈这头各人心思不一,顾准这边却还是回去换了一壶新酒去了县衙,顺便将今儿的事情跟他师父说了一下。
李况听完之后,立马决定要好好看一场热闹。皇上上次还看不上他徒弟呢,这个仇,必定得报了。
他道:“圣上亲临,为师还未曾摆过接风宴,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该。不如这样,明日我在县衙设宴,请圣上过府一聚。不过……既设了宴,那该请的索性都一起请过来吧。”
顾准闻弦歌而知雅意:“顺便叫上韩将军?”
李况赞许地点了点头,聪明,真不愧是他的弟子啊。
第90章 挤兑 三个男人一台戏
当天晚上, 程相他们就接到了李况的邀约。
沈元彻一下午都留在客栈没走,陪着皇上下棋。听说李况要摆宴,沈元彻很是稀罕地把请帖给拿了过来:“我跟太子过来的时候, 也没见李大人给我们摆什么宴, 如今您来了就能有这样的待遇, 可真是叫人羡慕。”
皇上落了一个黑子, 慢悠悠地道:“你若羡慕你就去好了。”
“难道您不去?”
“不去。”
沈元彻惊了:“这个是专门为了给您接风洗尘的。您若是不去, 那这宴办的还有几分意思?”
皇上冷笑。
他若是去了,那才更有意思呢。自己前脚在客栈里面碰到了韩斯年,李叔寒那厮后脚就说要摆宴。以他对李叔寒的了解, 这宴会多半是个鸿门宴。
说不定李叔寒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把韩斯年一道叫过去了。别人肯定是干不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的, 但李叔寒干得出来!
皇上忽然就没有下棋的兴致了,将黑子扔回篓里面,拍了拍手起身:“朕乏了,先进去休息。”
沈元彻忙不迭地起身问道:“您真不去啊?”
“不去。”皇上回得干脆利落。
沈元彻觉得甚是遗憾。
他这个人最喜欢凑热闹,甭管这场宴会到底是谁办的,只要大家能凑在一块儿, 那他就高兴。可如今他皇伯父突然说不去了, 沈元彻也只能让李况跟顾准再想一想办法。他亲自出去跟常远说了一声,让他把这边的情况与李况回禀。
常远没多久就回去复命了。
顾准正在看朝廷的邸报,听到常远回话后,略笑了笑,道:“看来圣上倒还挺警觉的。”
李况感叹:“回回都是如此。该警觉的时候一无所知,不该警觉的时候却又比谁都睿智。”
叫人说什么好呢?
他觉得皇上肯定是觉得自己不怀好意,但最不怀好意的不是苏贵妃母子俩么?这两个不安好心的,皇上这么多年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若有旁人提醒, 他指不定还得生气。也就是纵得太厉害了,才让这母子俩如此胡作非为,简直是律法为无物。
李况心中想了好几道,却仍然不想就这么轻松地放过皇上,于是又让常远带了一句话回去。
顾准听到那句话后,表情有些微妙:“要真的这么说,圣上该不会生气吧?”
“难不成只许他气别人,不许别人气他?”李况问得理直气壮。
顾准心下佩服。
本朝文官的地位并不低,且文官一个个都还不怕死,甚至若是死谏,还能留下一个美名。不少臣子一天到晚只想逮着天子的错处,好给自己扬名立身。
至于当皇帝的么,虽然对这一点深恶痛绝,却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君臣之间的牵制,在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平衡。不过文官虽势大,但像他师父这样敢明目张胆的顶撞当朝天子,实在是不多见。
顾准觉得自己往后有必要学上一学,说不定还有用武之地。
顾准想的也没错,李况那句话带上过去之后,皇上的脸立马就黑了起来。
程相跟冯清台看着也直摇头。
其实也不怪圣上把李况给打发到这个地方来,实在是这家伙有时候做的太过分了些。譬如这次,明知道圣上不喜欢韩斯年,这还特地让人带话过来,质问圣上是不是后悔了,觉得自己当初不该了?还说什么若圣上当真觉得难为情,那这个宴席不敢来也罢。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这要是他们不去,岂不是坐实了难为情这一说。
皇上不管是脸色还是心情都久久未曾平复,但他还不至于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发火。
皇上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吩咐常远:“你回去跟你们家老爷说,明日朕必定前去赴宴,让他少操这些闲心。”
常远听着这句连连谢恩。
他这恩谢得真情实感。常远是真没想到圣上竟然如此大度,听到这么让人生气的话都没发火。他们这位圣上,好像也没有老爷说得那么小肚鸡肠吧。难道是他们家老爷胡说八道的?可老爷也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