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没有直接相信女子的话,但也没有直接相信张廷玉的话,认为是女子在强行碰瓷。她与张廷玉的一见钟情,始于双方的好颜色,但对于这个人的品性,琼华却是不了解的。倘若这人有了未婚妻还到处撩,见一个爱一个,那么琼华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张公子高门大户,小女子般配不起。咱们方才说的事……还是算了吧。”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后,琼华决议试探一二。
她刚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却被人拉住了手腕,青年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就这般信不过我?”
“倒也不是。”琼华抬起清凌凌的眸子,看了张廷玉身边的人一眼:“只是,这位姑娘说得不无道理。张家高门大户,令尊乃是当今皇上倚重的大臣,吾父……吾父如今已没了官身,我只是个落魄宗室女。”从皇位上卸任,可不是没了官身么?琼华有些心虚地默默为贬低康熙地位之事道了歉,又对张廷玉正色道:“张家与我家并不相配。婚姻之事,乃是结两姓之好。若是门不当户不对,便是强行促成此事,只怕日后也不会美满。”
倘若张廷玉真是个伪君子,定不会放弃一个出身高贵的青梅竹马,而选择她这么一个父亲疑似获罪被罢官的女子。
张廷玉听了这话,面色挣扎了一瞬,但他很快对琼华道:“请姑娘相信我,我是真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与我而言,顶多算是世交之女。我是真的心悦姑娘,我与姑娘之事,我会回家好生与父亲说,事情的结果如何,我不敢跟姑娘保证,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他行事沉稳,按理来说,对一个一见钟情的姑娘这般执着,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但,人不轻狂枉少年。他的少年时代,从未行过的出格之举,兴许就被推迟到现在了。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错事了眼前的女子,他会后悔。
倘若眼前的女子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兴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希望。但方才,这姑娘说了,她出自宗室。哪怕她家如今落魄了,她身上也流有皇家的血脉。也因此,张廷玉多了几分劝服他父亲的把握。
琼华见他目光炯炯、言语诚挚、不似作伪,也笑了笑:“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恰在此时,琼华的闺蜜已相好了人,是个看起来憨厚的书生,闺蜜拉着那人的手就冲着琼华走了过来。
琼华指了指自己的闺蜜:“若有了结果,就派人通知她吧,她会转告我。”
闺蜜先是茫然不解,而后又转为恍然大悟,笑眯眯地看着她:“原本说到榜下捉婿,你还不想来呢。谁知今儿个,你竟也给自己捉了个嘉婿,你可真是深藏不露,皇……要是知道了,定会十分开心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先别提了。”琼华看着自家闺蜜红扑扑的脸,笑容加深:“倒是你,这是快谈成了吧?往后你若是成亲,可要邀我去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闺蜜甜甜一笑,她捉人也不是胡乱捉的,她早就盯上这二愣子了。在她来捉婿之前,她父母也派人打探过这二愣子的人品和家境,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二愣子似乎也挺喜欢她的,那就最好不过了!回去之后,他们就可以商议婚事了。
不知为何,站在一旁的琼华和张廷玉似乎嗅到了狗粮的味道,且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同样是榜下捉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一个才刚刚起步,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口头约定随时可能因为家里人的反对而夭折,另一个就差定下婚期了。哎,人生啊……
……
回到家中后,张廷玉将他想要求娶一名宗室女之事告知了父母。
起初在听到张廷玉相中的是一名宗室女之时,张夫人性质还挺高的,待听到这宗室女家颇为落魄,父亲疑似因为做错事被罢了官,张夫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一个好岳家是何等重要。虽说你父亲在朝中也有些地位,但你们父子二人同朝为官,在与你相关的事情上,他总是要避嫌的。再说,他再过些年,就要致仕了。到时候,若是没个人在朝堂上帮衬着你,你该有多难啊……”说着说着,又提到了今天去找张廷玉的那个女子的父亲。
那女子的父亲在吏部办事儿,其嫂子的父亲又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若是张廷玉在殿试时表现得好,有幸高中一甲,案例可在翰林院中谋得一职。这时候若是有人提携着,日后他的路也能走得顺畅一些不是?若是张廷玉在二甲之列,有可能会被调去外地,从地方官开始做起,这时候,吏部要是有人罩着,也能够给分配个好点儿的地方。
是以,张夫人对去找张廷玉和琼华的那位姑娘十分满意,对于几乎不能给张廷玉带来什么进益的琼华,就颇为冷淡了。做额娘的,总是希望自家孩子的路能够走得更顺畅一些。
比起张夫人,张廷玉之父张英倒是颇为开明,他将迎娶琼华和那位世交之女的好处与弊端分别分析了一遍,让张廷玉自己考虑清楚,最后道:“你好好想想吧,你若是想清楚了,为父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张廷玉道:“儿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儿子想娶今日所见的那位姑娘为妻,还请父亲成全。”
张英点了点头:“为父派人去查一查那位姑娘的身世背景,若是没有问题,便依你。”
张夫人眼中浮现出巨大的失落与不甘来,张英却劝她:“往后的日子,是他自己在过。这些年,他对你看中的那女子是个什么态度,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若是强行撮合他们,只会撮合出一对怨偶来。难得儿子如今开了窍有了意中人,不管那姑娘出身如何,只要那姑娘是个好的,就顺了他的心思吧。”
张夫人是个以夫为天的女子,心中对于儿子即将迎娶一名普通宗室女虽有诸多不甘,但她听张英这么说了,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点了头。
很快,张英就接到了底下人递上来的消息。
这不查还好,一查,竟查出大问题来!
琼华那日让张廷玉若是做出了决定,就传个口信给她闺蜜。张廷玉依照琼华给张廷玉的信息,没查到琼华是谁,却查到她闺蜜是宗室郡主!
张廷玉闻言,不敢怠慢,亲自找上了门去。那位郡主在刁难了他好一阵之后,才终于告诉他,那一日与她在一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宗室女,而是当朝最为得宠的固伦公主!
张夫人在得知此事后,喜形于色,反倒是一直乐呵呵的张英,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了。夫妻二人之间,像是完全颠了个个儿似的。
张英怎么也想不通,一直被娇养在深宫中的固伦嘉和公主,是怎么与他儿子相识的,公主又是怎么看上自家儿子的……
尚主是一件好事吗?当然是!本朝没有驸马不得出仕的说法,当了皇帝的女婿、妹婿,反而更容易获得皇帝的重用。毫不夸张的说,张家如今在京城地位虽然不低,但并没有挤入顶流世家的圈子,但若是张英的儿子尚了固伦嘉和公主,整个家族都会因公主之故,而上升一个台阶。
这一点,不止张英明白,京中的清流权贵们,也都明白。正是因此,琼华的行情才会那么好,京中想要尚主的贵族子弟、青年才俊不计其数。
那么,尚主是一件容易的事吗?当然不!任谁都知道,先后两任帝王对琼华是多么的宠爱,捧在掌中尚要小心翼翼。若是谁想娶走他们的珍宝,只怕会被爱女成痴的太上皇康熙,以及宠妹如命的当今皇上好生修理,啊不,是考验一番。
张英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由为自家儿子掬一把冷汗。原以为他儿子在娶妻方面挑选的是简单模式,谁知他选择了地狱级难度。先前曾信誓旦旦要遣媒人上门替儿子提亲的张英,此时也不由犯了难:他该怎么向雍正帝开这个口呢?
很快,张英就不必为此而烦恼了,因为耳目聪敏的雍正帝,显然从自家妹妹口中听到了跟某个臭小子有关的消息。
在殿试的那一日,雍正帝对张廷玉格外关照。张廷玉在纸上答题的时候,他全程围观,后来的问答环节,他也盯着张廷玉砸下了一个又一个刁钻古怪的问题。
好在张廷玉心理素质极好,发挥出了最好的状态,给出的答案让雍正帝颇为满意。
他被雍正帝钦点为状元。
最后,雍正帝问:“不知状元郎可有婚配否?”
张廷玉听闻此言,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开始鼓鼓的跳动了起来:“回皇上,不曾。”
“朕之八妹,如今正值芳龄,朕有意将八妹许给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微臣谢主隆恩!”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