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了,帐子里却依旧燃着烛灯,沈元灏还不曾歇息。
他的脸色青白,只微微倚在塌上,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有幕僚端着药碗走近,与之道:“殿下,该吃药了。”
沈元灏接过那一碗药汤,却也不喝,只将其搁在案桌上。
“澄儿怎么样了?”沈元灏向着那幕僚看去,沉声问道。
“殿下还请宽心,军医和随行的御医都在公主身边守着,公主会没事的。”幕僚道。
“梁世中也在那里守着?”沈元灏问。
幕僚面色微顿,隔了片刻后才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是,大将军一直在。”
沈元灏闻言,只握起拳头捶向自己的膝盖,哑声道:“枉我身为太子,却连自己的亲妹子都保护不了。”
“殿下,大将军掌控天下兵马,的确是开罪不得。”那幕僚见沈元灏如此,遂是微微俯下身,与沈元灏道。
沈元灏眼底沁着血丝,“他何曾将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虽然澄儿从未与我说过,可我如何能不晓得,他一直在打澄儿的主意,可我却毫无法子!”
一语言毕,许是动了怒火,沈元灏只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幕僚见状顿时心惊,复又将药碗拿起,与沈元灏道:“殿下,您先别灰心,还是先将这药喝了,只有您保重好身子,您才能保护公主。”
沈元灏眸心微动,他想起沈妙澄重伤时,梁世中曾当着他的面握住了沈妙澄的手,他还不曾说得两句话,梁世中竟是一声令下,命人将他请出了帐子,在那一刻,他这个太子简直就是个笑话。
沈元灏闭了闭眸子,终是从幕僚手中接过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萧骏生这两日在哪?”待将药喝完后,沈元灏望着面前的幕僚又是低声问了一句。
“萧少帅这两日并不曾离开过军营,每日都会去主帐前问一问公主的情形。”
“他可曾进去?”
“并不曾进去。”
沈元灏闻言,眸心的光便是冷了下去,“好一个萧骏生,他是澄儿的未婚夫婿,澄儿这次为了他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他就这样待她。”
“殿下,”幕僚沉吟片刻,用只有自己与沈元灏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恕属下说句不敬的话,公主这次豁出了自己的命去救萧骏生,倒不仅是萧骏生,就连西南萧氏也欠了皇家一份恩情,更何况皇上之前便曾下过口谕,要将公主许给萧氏,世人皆知公主是萧骏生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大将军对公主起了这份心思,便不只是对皇室不敬,他更是再卸萧氏的面子,只怕此事传到西南,萧老帅也定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的不错,”沈元灏微微眯起眸子,低声道:“萧老帅一向最重面子,若知晓梁世中觊觎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他定不会不为所动。”
“殿下,咱们不妨趁此机会,拉拢萧氏,共同对抗梁世中。”幕僚的声音渐低,说到最后已是低不可闻。
沈元灏眸心微震,有许久都不曾说话。
“梁世中用兵如神,麾下将士悍勇,此战剿灭漠格怕也不过是早晚之事,如今他已藐视皇室尊严,等他日打下漠格只怕更是跋扈,殿下不得不早做防备。”幕僚压低声音开口。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沈元灏浓眉紧锁,哑声道:“父皇此次命萧氏驰援北境,其中便有这一层含义,若是此战大捷,功劳便不仅仅归于他梁家军,萧氏必会分去一半功勋。”
幕僚闻言遂是叹道:“为了牵制梁世中,皇上费尽了心思。”
沈元灏沉默片刻,终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他向着幕僚看去,与之吩咐道:“我会修书一封,你派人走一趟西南,务必要将书信亲手交到萧老帅手上。”
“是。”幕僚登时领命。
沈妙澄醒来时,就见偌大的一座帐子里安静极了,她压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觉伤口处撕心裂肺的疼,她刚欲动弹便是疼的落下了泪来,只模模糊糊的吐出了一个字:“水……”
未几,沈妙澄便觉唇瓣上一阵清凉,似是有人用棉花蘸了清水拭了拭她的嘴唇。
她睁开眼睛,见入眼的是一位老者,显是军中的军医,看见她醒来便是长长舒了口气的样子,与她道:“公主,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