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焦溏跌跌撞撞向光源跑去,猛地睁大眼,周明辉挡在他面前,手握一根尖锐冰锥,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不要!
耳边只听见絮乱的呼吸声,焦溏想撑起身,才发现自己跌落在地,枕头边上放着因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焦溏边想从床边的柜子找纸巾,边庆幸幸好沈辞风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没注意柜子塞得满满的,他一拉,东西哗啦啦全倒在地板上。
手忙脚乱收拾,焦溏起初没往那想,直到他捡起一整盒气球,又找到几个小玩具,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这都是些什么?
等他用玩具的图片上网搜,各种玩法介绍羞得人没脸看下去。
家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整个人都不好了,焦溏仔细看装药的袋子,心中一跳,是沈辞风提过的备用药。
所以是那人准备用的?
多得一个柜子塞不下,真全用上,不得原地去世?他气鼓鼓:沈辞风怎么这么禽兽!
或许是备用药带来的冲击太大,甚至减轻了噩梦带来的惊吓,焦溏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烦恼一直到从家里出发仍没解决。
明显到在工作室门口等他的小桃子也能看出:有心事吗?
有点,是大人的烦恼。焦溏和他一起进门,登时一愣,你一个人收拾的?
办工作室的想法是焦溏以前就有,目前包括他就两个员工,只见昨天还只有孤零零两个绣架的空房子,清洁得一尘不染,墙上还挂上了几幅焦溏的练习作。
刺绣用的材料分门别类放在架子上,整齐方便,每种配上易懂的标签,布置得温馨又专业。
这是你的日程安排。小桃子见他没有不喜欢,松了一口气,下午要去领奖。
不知道小桃子收拾了多久,焦溏有点心疼,提议道:下午你和我一起去吧。
小桃子一怔,连连摆手:那种大场面,我不行的
你是我的助手,多认识几个人不会有坏处。焦溏心想,在教绣技前,得帮小桃子培养起自信,佯装为难道,而且我一个人去害怕,你得给我当门面。
成功把小桃子骗到和他一起参加领奖仪式,下午,焦溏一踏进颁奖会场,瞬间吸引住整场的注意力:一套剪裁贴身的短西装,暗金纹刺绣领带,配上他本就张扬耐看的长相,宛如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这不是焦先生吗?听到有人喊他,焦溏回过头,走近的是一位身穿枣红仿唐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那人阴阳怪气道:不惜让大会为你重新评奖,果然背景够硬,我们其他人纷纷自愧不如。
余光瞥见不少人在暗地留意这边,焦溏淡定开口:请问你是?
灯光将男人的秃顶照得油光水滑,对方昂起头:薛蔡,师承刺绣名家覃大师。
哦,没印象。焦溏平静问,你认为我得奖不公平吗?是在质疑洪会长、还是在质疑评委的专业性?见对方乜了他一眼,偏不敢开口,他同样以笑回应,轻描淡写提出:既然同是绣师,就该用实力说话。听说下周在地铁商场有个小型刺绣展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激怒焦溏的计划不太顺利,薛蔡哼了一声:我才不屑参加这种路边展览。
原来是不敢啊,跟在焦溏身后的小桃子脸上怯生生,竟鼓起勇气嘲讽道,自称大师传人,连参加小展览也怕输,果然名不虚传。
你薛蔡不敢质疑大会主办、也不敢直接与焦溏用作品说话,然则对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黄毛小子,他前辈威压十足,谁让你这么对我说话?!这就让保安赶你出来!
被他一吼,小桃子顿时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一个字说不出。
他说的有哪里不对吗?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沈卓从门后走出,不慌不忙开口:听说地铁那个展览,届时会统计最受欢迎的作品,难怪薛先生不敢参赛。他走到小桃子身边,温和拍了拍对方绷紧的背,佯装指责道:你也是,又不是不知道,薛先生的作品要是不炒价格,哪有傻子会买,你当面点出来,难道让人这么大年纪吃西北风?
这人为什么要帮焦溏?!薛蔡早眼馋沈卓的人脉,还想过要巴结他,眼下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
原来如此,焦溏配合道,是我考虑不周,我朋友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薛先生不要见怪。
你少胡说!薛蔡大声嚷,我会参加,到时你和你的喽啰当众给我道歉。这么多同行看着,退缩岂不是成为笑柄?
再告诉你一次,他是我的朋友,焦溏收起笑脸,好,一言为定。
薛蔡对上他严肃的眼神,心下大惊:难不成焦溏要搞小动作?后台而已,谁没有,他不能输!
三人一同走到窗边,焦溏接过沈卓递给他俩的饮料,问小桃子:你认识这个人?刚看小桃子的反应,似乎相当讨厌薛蔡。
我师父的工作室,就是在他劝说和逼迫下卖给外国公司。小桃子喝了一口水,脸上恢复点血色,眼里满是惋惜,卖掉后,他们换掉了坚持手绣的绣工,全部改用机绣,却打着我师父的名字招摇撞骗。
这回比赛,薛蔡是原本的第一名,由于他老师是评审之一,不难推测,焦溏遭遇黑幕和他脱不了关系。小桃子直白道:他跟那些不尊重传统绣艺的外国商人是一丘之貉,急功近利,听说他的作品不少是由徒弟代工,强加上他的名字。
背后还有这么多事,焦溏附和:看得出来。他刚观察到,薛蔡的手指和手掌侧面没多少茧,一点不像技艺人。
沈卓问:你有信心吗?
焦溏轻松笑道:当然。递给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事实上,当时看过的所有参赛作品早印在他脑中,包括每个绣师的刺绣风格和擅长题材。
工作人员找到他们:焦先生,请上台领奖。
从洪会长手上接过奖牌,焦溏站在发言台前,第一次面对闪光灯,他表现得落落大方:谢谢大会对我的肯定,今后会继续为推广传统技艺尽一分力。
掌声中,沈卓捧着一束巨大的花束,送到焦溏手中。花束中有一片银色的贺卡,卡片上恭喜二字苍劲有力、分外眼熟,焦溏捻起卡片,会心一笑:这回暂时原谅你吧。
凌晨。
黑暗中,凶猛的怪兽在焦溏身后穷追不舍,
奋力往前跑,他想喊救命,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眼看就要被猛兽的巨爪撕成碎片
利爪落下前一瞬,白光亮起,黑暗顷刻被击碎。
他本能朝光明扑去,视线逐渐清晰,耳边传来那人担忧的声音:溏溏?溏溏?
掌心传来暖热的体温,不是远隔重洋的虚幻影像,鼻息间萦绕安心的香气,焦溏闭眼抱住他,气若游丝:你终于回来了。
沈辞风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依稀带着深夜的薄露,一手抚上他的黑发,声音低沉:嗯,我在。
像受了极大委屈,焦溏窝在他怀里,泪水无声滑落,五指紧紧抓住他的衬衣,不肯松开。
沈辞风小心翼翼圈住他,像护住一件易碎的珍宝,内心翻滚不已:这么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