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华的国棉厂已经在盖了,就是到时候怎么分不好说,肯定得优先干部和骨干,顾振华现在各方面都突出,年纪不小了,又马上要结婚,按说应该能分到。
顾振华:“所以我和兆云商量着,如果顺利,今年把证领了,这样回头分房子,就算已婚的了,这样更有把握。”
章兆云是他现在的对象。
陈翠月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尽快领证,兆云是个好孩子,那是好出身,要不是现在新中国了,人家那家境,咱还不一定配得上呢!性格好脾气也好,反正各方面都好,你们尽快领证!”
顾振华已经三十二岁了,她是盼着干脆当天就领证好了。
顾舜华从旁看着,她觉得哥哥提起“兆云”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放轻了一些,浓重的眉眼也添了一点温柔,这让她放心了很多。
哥哥并不是为了年纪大不得不结婚,看来对这位未来嫂子还是有感情的。
经过了那么多事,还能重新开始,也算是让人欣慰。
这么说话间,章兆云终于到家了,自行车铃铛叮当响,陈翠月和顾全福更加忙起来,赶紧准备着,顾舜华几个小辈则过去门口迎。
过去便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姑娘推着自行车过来的,穿着淡蓝色毛衣,打理过的体面。
个子比起一般姑娘高,估摸着得有一米七,模样长得不算出挑,五官略显硬朗一些,不过看得出是个飒爽的,见了人先笑起来,笑得敞亮,一看就让人心里舒坦。
顾振华便迎过去,接过来车把,然后给顾舜华顾跃华介绍:“这是兆云。”
章兆云确实爽朗人,看到顾舜华很高兴地道:“你就是舜华吧,我可是早就听说你大名,就是没见过真人!”
顾舜华忙和她见了,口中喊着姐,把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接过来,迎了进去。
顾全福陈翠月待客的礼是很讲究的,端上来一整套的瓷茶杯,当着客人的面用温水烫过了,才给客人用,又拿来了果盒子,甚至窗台上还摆了早开的二月兰熏熏味儿。
章兆云依礼和顾全福陈翠月二老打了招呼,礼貌周全,做事热情,那真是没得挑。
章兆云祖爷爷那辈就是文化人,她爷爷是大学老师,父亲前些年因右的事被打击过,过几年摘了帽子,结果到了前些年,又下放到了□□干校劳动,几年前回来了,先在文史研究馆工作,后来又被调去了故宫博物院古物馆做编纂,而她自己现在也在博物馆上班。
顾舜华一听,想着这是书香门第,真是高攀了,怪不得自己妈妈那样说。
章兆云对顾舜华却很感兴趣,打听了不少菜,两个人一聊,这才知道,解放前章兆云家里光景好,雇着一个旗人老奶奶当管家,解放后,那老奶奶没处去,依然是在她家,只不过不是雇佣关系了,反正就这么帮衬着过。
小时候父亲不在北京,她是由旗人老奶奶养大的,那旗人老奶奶讲究,吃上面尤其精通,倒是熏得她从小就爱自己琢磨着做个吃的。
“我没赶上做你这一行,不过时常琢磨这一块,以前我下乡那会儿,我天天寻摸着到处采蘑菇采野菜呢!之前就在报纸上看到过你消息,现在认识了,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顾舜华听着都忍不住笑起来,她说话确实痛快,听起来还是个吃主儿,一时大家说深了,都是枸杞芽怎么好吃,二月兰回头去哪里摘,还有哪家白菜好,怎么挑猪肉,后来不知道怎么提到水货,章兆云对过去的胜芳螃蟹念念不忘:“那才叫好吃,现在都没那个了!”
顾全福听着也点头:“过去北京都是吃胜芳,要不高粱红大螃蟹也行。”
当然了,这都没得卖了,也就说说老经。
这天的午餐,顾全福是下了功夫的,那自然没得说,大家伙吃得满意,章兆云也是满口夸:“顾叔叔这手艺,真是没挑儿了。”
吃过饭后,章兆云坐在那里,陪着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跟着顾振华看电影去了。
这时候陈翠月才说起来,说章兆云之前在乡下有过一段,谈了挺久的,结果前年对方要出国,章兆云因为家里有老人,不愿意出去,两个人就这么分了。
顾舜华听着自己妈妈那意思,多少有点顾虑这个,便道:“这年头,谁能没点过去,我看这位章姐姐人很好,要是不是被这人耽误了,哪能现在没结婚?还能便宜了我哥?我哥自己前面还一茬一茬的事呢!再说关键我哥喜欢,我哥喜欢,那就足足的了。”
陈翠月想想也是:“姑娘肯定没得挑,这些也就不想了,只盼着能顺利结婚,好好过日子。”
等他们一走,街坊早就凑过来了,都打听起来,打听过后,连连点头:“这姑娘一看就敞亮,比之前得好。”
陈翠月故意道:“这也没办法,年纪大了,找一个差不多的就得了。”
她这一说,果然大家伙纷纷道:“您就别担心了,这姑娘多好啊,爽利人,家里也不错,人家爸在故宫博物馆工作呢,那都是守着一屋子的宝!这肯定穷不了。”
陈翠月:“哪能呢,又不是自己的!”
大家伙自然问起姑娘家境,说是祖上阔过,现在自然一般了,没剩下什么东西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有一处院子。
陈翠月又道:“听说当了不少年老右呢!”
大家一听:“那敢情好啊,好事!当了那么多年老右,肯定有钱,国家给补钱呢!”
陈翠月:“家里虽然有院儿,但也不可能住人家的,回头还是得等振华分房子,要是能分到,那肯定是小两口住楼房,我们再拿出点钱想办法给他们置办家具,这就行了。”
大家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儿,小两口单独过好日子,咱当长辈的就甭说这个那个的,现在年轻的都不愿意和老人一块儿住。”
这几天任竞年一直都很忙,他要赶在这次的计算会研讨会之前,将他的六十二位键盘做出来,好歹做出来一个模型,这样才能在大会上展示,才更有说服力。
他现在只是申请到了学校一笔两千元的财政拨款,一直以来,他做这个事情自己投入的钱财已经超过了这个数,现在要想做键盘,那当然必须自掏腰包了。
做了一年多,没见到什么很大的成果,没有人能弄到资金了,也不会再有多余的拨款给他。
顾舜华倒是觉得没什么:“那咱自己出钱呗,自己出钱做出来键盘,然后拿去开会,管他多贵呢,反正只要咱们认定这件事正确的,那就做,现在我们并不缺钱。”
任竞年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做这件事,也是希望能做出一点成绩,算是为国家做点贡献,自己也能得到一些多余的钱,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一时半会没什么产出,都是要让家里往里面赔钱,如果不是你去日本挣了一些钱,这事根本没法维持下去了。”
顾舜华:“你要是这么想就没意思了,我在日本挣的钱,还是多亏了你在背后支撑着这个家呢,所以那也不是我自个儿挣的,算是咱们两个一起挣的,这只是暂时的家庭分工不同。”
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上学,还得额外研究这个什么编码,他这两年不容易。
任竞年:“好,舜华,那我和你商量下,现在得从我们的积蓄中抽取三千块,来投入键盘的制作。”
顾舜华故意道:“才三千块!至于吗,值得你这么浪费口舌吗!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任竞年便没再说什么,其实三千块,哪能不在意,不过任竞年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是不想让自己有什么心理压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