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她确实没有见过。
熟悉的也许不是眼前这幅风景,而是一种心境。
这股莫名升起的情绪,让阮小花有了活着的感觉,她看到了希望。
这条路,去寻月华树的时候,她已经走过,也许仙鹊岛就是她寻过的其中一座,是哪一座呢?仙心石又是什么样子的?复活的孩子还会和从前长得一样吗?
这些未知都让她期待。
她的心好像也随身体腾空,重变得轻盈。
此时,蓬英在身后幽幽道,“你身上好香。”
阮小花:“?”
白云从裙角和指缝流过,像水一样冰凉,迅速。
傍晚时他们停下来休息,坐在燃起的火堆边,阮小花抬起头,“蓬英。”
他一直在看她,在她抬目时对上视线,又慌忙地移开。
他听见她问:“你很喜欢我吗。”
早春夜寒,她的眸光若一潭死水,再亮的光也无法穿透幽深的潭底。
很早很早以前,蓬英曾随父亲拜访过深山中一位隐世的道长。
那道观又小又破,父亲在主殿中与真人论道,他在观中胡走乱逛,来到一棵大树下,坐在池塘边托腮发呆。
忽然什么东西掉下来砸了他的脑袋,他捂住痛处仰头望去,看到一对雪白的脚丫挂在树梢上,白色裙角在她细伶伶的足踝处随风轻摆着。
他起身,眨眨眼,盯着那对脚,看得呆住。
他从未见过女子的脚,那是怎样的一双脚呢,他年纪不大,也不爱读书,想不到可以形容的东西,总之就是很好看,很特别。
砸在他脑袋上的是一颗青桃,他捡起桃,犹豫片刻,也脱了鞋袜上树。
那树很粗很高,树冠极大,叶浓翠,他抓着青桃爬到树上去,看见在两根树杈的中间有一张吊床,一白衣少女就躺在那吊床上,闭着眼睛,正熟睡。
吊床旁边还挂了个竹篮,里面装了很多吃的,洗净的青桃就有七八个,也许是盛得太满,所以才会被风刮掉。
吊床上的少女未束发,那如丝缎一般的长发在身前散开,她穿一身素雅的白裙,颜色微微发黄,材质是普通的棉麻,却比他见过最贵重的羽衣还要好看。
她在凡间,却又似不在,如天上一缕月光,地上一捧白雪。
少年时的蓬英忍不住靠近她,他想,她如果醒来,看见他,他该说什么呢。
哦,他是来还桃子的,她的桃掉了。
他趴在树干上,小心前行,距离越来越近,伸手可触时,树下有人冷声道:“下来。”
伴随那道声音的是一束白光,蓬英被击下树,摔了个脸着地。
树下站一名着灰色道袍的青年,他的眼神像刀一样利,像冰一样冷,那瞬间迸发的杀意令人胆寒。
青年一言不发,提着他的后衣领,连同他的鞋袜一起扔出了道观。
蓬英爬起来,仰头看他,用袖子揩脸上的泥,那青年“砰”一声关了门,带起的劲风又一次把他掀翻。
蓬英穿好鞋袜,桃子捡回来,只好坐在门口等,期间想的,全是那白衣少女的脸。
她好漂亮,好特别。
之后蓬英时常在想,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冲上去,跟那青年打一架。幸好之后她也没有跟那个坏青年在一起,她喜欢的是一棵树。
世事无常,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缘分竟是在这里。
原以为再没有机会见面了,却不想历尽千帆后,竟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她伸手可触。
也没有讨厌的灰衣青年把他扔得远远的。
那时他没有见过她的眼睛,如今见到的这双眼,里面已经没有光了。
他想让她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也许很难,还是想试试。
“我喜欢,喜欢你。”
“我想要你的魔皇血脉,你也喜欢吗。”她冷静道。
蓬英讶异,“魔皇血脉?”
普通人若因修习邪功入魔,会短暂获得强大的力量,超越自身原本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但也只是最低等的魔,若无魔息加身,当身体渐渐承受不住负荷,便会爆体而亡。
魔息当中,又以魔皇血脉为最强,但这魔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魔息淬体,将要焚其经脉,断其骨骼,打碎神魂重塑,如此方能永堕成魔。
在魔域,每年都有魔息大典,任何人都可以接受魔皇的魔息淬体,不成功便成仁,许多走投无路的人族修士都会选择通过这种方式堕魔。
力量交换通常以性命为代价,若侥幸不死,便能一飞冲天,获得无上力量,成为人上之人。
尽管如此,每年魔息大典,顺利淬体者,仍是百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