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柳催雪睁开眼,不言不语,也不阻拦。
他翻了个身,摸到身边空位上快要散尽的余温,鼻尖是她沾染在被褥上的香气,很好闻。
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像浸在蜜罐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腻。
黑暗中他茫然睁着眼,心绪并无波澜,好像回到几天前。
那日,他在银杏树下醒来,天地间一片茫白,清寒露水沾湿衣衫。他站在原处,不知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唯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夜风吹得有点冷,阮芽缩在衔玉怀里,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发现他们来到了那日她晕倒的山坡。
她说过很喜欢这里,能看见绣神山所有的梯田和傍晚时灿烂的云霞,是个扎根的好地方,衔玉便带着她来到这里,坐在草地上。
“不是吃东西吗?”阮芽问。
衔玉朝前方扬了扬下巴,她转头望去,不由得惊叹,“月亮好大!”
已经是后半夜,月盘遥挂西天,洒落满地银霜,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纯净的皎白,人身后还能投下清晰的影子。
“祭月节,当然要看月亮,幸好你醒来了,不然就看不到了。”衔玉在草地上置了个蒲团,把她放在上面。
她眼睛睁得大大圆圆,吃惊而专注的神情,手还挂在人家脖子上,“可真大!”
“真没见识。”衔玉一脸嫌弃,“我活了快一千年,见过比这个大的,多了去了。”
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阮芽觉得他挺幼稚,但她并不在意,只是随口说:“可这是我们一起看的,跟你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情话张口就来,她却一点没个自觉,眼睛亮亮地看着衔玉,“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
她差使别人去给她弄东西吃,却又不撒手,紧搂着不放,还敢质问:“怎么不去?我都饿了。”
衔玉气结,却也只能说服自己——没事,慢慢教,这事急不得。
但活也不是白干的,衔玉得讨点好处,“你亲我一下。”
她毫不犹豫,在他脸颊上响亮“啵”一声,笑眯眯地看着她。
衔玉着恼,“叫你亲你就亲,你可真听话!”
阮芽:“?”
她眼神略有不满,于是衔玉只能再一次提醒自己,慢慢来。
他认认真真同她讲道理,“只有我叫你亲,你才可以亲,别人的话……”他思索片刻,继续道:“除了你阿娘,谁叫你亲,都不可以。”
他目光还很长远,“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了,你也可以亲,女孩可以一直亲,男孩长大就不行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听不懂。
阮芽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没有亲过别人,我只亲过娘亲和你,不要啰嗦了,我饿了!”
衔玉脸红红,又想跑了,他忍耐着,问最后一句,“那,没亲过柳催雪?”
阮芽摇头。
他问:“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因为柳催雪从来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她也想不到那茬去。
阮芽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看着他,眉头皱起,小嘴轻抿着,闹不明白他。
衔玉却似微妙到了什么,飞快跑走,“我去拾些柴!”
月圆无风,衔玉在山坡上燃了火堆,把从酒楼带的烧鸡再烤一烤,借着月光和火光给她剥螃蟹。
螃蟹肉放在一个小碗里,人家剥得好辛苦,她两勺就吃光了。不想她弄脏手,衔玉把鸡肉撕成小块,骨头剔掉,看见她碗里空了,他再一次填满,她腮帮子就一直都是鼓鼓的,像小松鼠。
衔玉只是看着她吃,就觉得满足,等她吃得差不多了,给她擦手擦嘴,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喝水。”
小舌轻扫过指尖,激起心间阵阵颤栗,衔玉目光沉沉,“你可以咬我。”
她眨眨眼,在问为什么,衔玉不吭声,只是靠近她,指尖不再溢出清水,手指摸过她小小的牙齿,柔软的舌。她被迫张开嘴,嘴角有晶亮的唾液混着未咽下的清水流下,眼神充满无措和不解,却不躲避。
衔玉就这样玩了一会儿,修长手指在火光映照下,如上好的暖玉,他的脸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因为什么,越来越红,双瞳泛起浅金,湿漉漉的手指控住她的下颌,侧首亲吻她。
他并不算一个十足温柔的人,所以亲吻也是霸道的,充满了掠夺气息,吻得很深很急,胜过以往任何一次。
倒在草地上,她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嘴唇被吻得肿了,衔玉撑在上方,低低问:“感觉好不好。”
她还是不太明白,但并不排斥,觉得他像一团火,又像一汪水,她时冷时热,还浑身打摆子,仔细回味,舔了舔嘴唇,“还行。”
衔玉把自己弄得很难受,又不能把她独自丢在这里,藏到水底去冻成大冰块,他埋首在她颈窝里,在她耳畔赌咒:“早晚有一天,我要狠狠缠住你!”
“啊?”阮芽安详平躺在草地上,“怎么缠?”
她想起在竹林里看到的他的原形,细细长长的一尾小黑蛟,自作聪明道:“用你的黑身子缠住我吗?”
衔玉身上冬暖夏凉,阮芽很乐意被缠,她张开双臂拥抱他,“现在就可以,快来缠我呀!”
衔玉被她逗得大笑,捏住她的脸蛋,骂她,“你可真是个蠢东西。”
往年的祭月节都是跟娘亲一起过的,一年又一年,她本来已经忘记,今年的祭月节却因衔玉变得特别。
他们在山坡上看月亮,一直待到很晚,临走前,衔玉还说:“你不懂的话,我会教你的,我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