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避家里人的寻找,柯伍替张云沛乔装打扮了,张云沛索性直接跟在闵于安身边,普通的妇人模样更方便行事。
近几日跟在公主身边装隐形人,实在闷得慌,逗逗小孩儿解闷也好。
怎么不说话?张云沛明里问问题,实际是想看看这小孩闹腾的样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是。萧石只是本能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云沛哦了一声,倒不好再继续欺负小孩,她说:这水看着漂亮,跌进去可是会要人命的,别傻乎乎往里凑,听见没?
小孩点头,虽说张云沛语气不饶人,但话里的关切她还是感觉的出来。
***
船飘飘晃晃地前进,驶离岸边,行至湖中央,船夫便收了手,随它自己飘动,只偶尔控制下飘荡的方向,避免与其他船只相撞。
萧启问船夫要了一根竹制鱼竿,卷起衣摆,端个小凳很没形象地坐着钓鱼。
公主说是想进内室歇歇,她也就随她,打算钓几条鱼上来熬汤。
萧石被张云沛扯离船边,没事干了,于是有样学样,也跟着萧启拿了鱼竿小凳垂钓。
奈何鱼儿压根不搭理她,半天钓不上来一条。她慢慢焦躁起来,看着萧启边上小桶里好几条鱼儿,就更急了,时不时把鱼竿扯上来看看有没有咬钩的鱼儿。
这样子很有几分滑稽。
噗嗤。
耳边传来嗤笑声,有点耳熟,她顺着声音望去,是方才那个妇人。
人家才好心好意告诫了自己注意安全,萧石不至于好歹不分,好脾气的问:你笑什么?
只可惜,她是认真地提问,嗤笑那人却不是正经地回答,只想逗弄她。
张云沛抱着胳膊,慢悠悠来了一句:笑你钓不上来鱼啊,小屁孩装什么大人。
脾气再好也得被她气到,萧石感觉尊严受辱,气愤道:有本事你来,我不信你钓的上来!
好啊,我来就我来,今儿让你看看姐姐的厉害。张云沛慢条斯理回她,把小孩气得委屈得不行。
张云沛悠悠的想,自己这算是解放本性了?换做以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不会这般恶劣啊,欺负人家小孩。
离家以后,好像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她行事越发随心所欲。
这小孩还挺可爱,不管是强撑着扎马步,还是举着竹竿钓鱼,都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些许。
再一想自己比她大个六七岁,啧啧,真是为老不尊,为老不尊啊。
想是这么想,张云沛还是很诚实地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搬了个小凳坐萧石边上,接过她递来的竹竿。
小孩,今日就让你见见世面。
读书人好文雅之事,张丞相也不例外,下棋、看书、饮茶、钓鱼皆爱,他一手带大的张云沛自然精于此道。
鱼钩挂上饵料,被她轻巧地抛出,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入水中,这动作由她做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张云沛静静等待,也不着急,只要有耐心,鱼儿自会上钩,瞅准时机提上来,鱼儿自然跑不了。
关于这一点,闵于安与她不谋而合。
***
驸马,萧启听见闵于安在室内叫她,放了鱼竿起身过去。
走至近前,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何事,闵于安就拿帕子给她擦擦沾了水的手,问她:驸马累不累?
刚从鱼竿上取了鱼下来,手上还残留着水和鱼腥气,怕脏了她的手,萧启不自在地缩了缩,听她发问,摇了摇头:不累,公主怎么不出去?外头风吹得正舒服呢。
自然是想要同你单独相处。
外头那一群电灯泡守着,感情能有什么进展?
闵于安像是没察觉到她的退缩,手上动作不停,上好布料制成的帕子在萧启指缝间穿梭,力道轻柔,却不容置疑。
萧启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
小公主低垂着头,睫毛一闪一闪的,专心致志给她擦手。方才回答萧石好看为何物的那句话倏的闯入脑中,心生欢喜么?
待擦干了水,闵于安收起帕子:我有点累,驸马陪我坐会儿好不好?
好。
答应的话脱口而出,萧启就怔住了。
船浮于水面,随波荡漾,轻柔的力道传来,好像置身云端。
远处传来其他船舫上的嬉笑怒骂,有一家几口出来游玩的,也有相识的好友结伴而行。
隐约能够听到远处悠扬的管弦琴声,三五好友谈笑风生、吟诗作对。
收获的鱼竿扯出水面、鱼儿砸在船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有人取下鱼钩,挂上饵料,复又抛入水里,有人给钓鱼之人佩服鼓掌,恭维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洒,钓鱼之人心安理得地接受。
近处是身边人带着清香的呼吸。
萧启不知怎的,还觉得这香挺好闻的,鬼使神差地吸了口气,香气萦绕鼻尖。等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不妥,像个痴/迷美色的登徒子。
登徒子本人心乱如麻。
人一慌,眼神就容易躲闪,因为心虚。
她掩饰性咳嗽两声,捂着嘴挡住半边脸,视线飘忽不定,桌面上摆得齐齐整整、金灿灿的橘子就这么闯进眼帘。
萧启像是溺水之人倏的抓住了救命稻草。
迫不及待从桌上抓了个橘子,细细剥好,递给身边人一大半,剩下的一股脑塞进嘴里,唇齿间汁水爆开,干渴的嗓子得到甜水的滋润,她安定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一切都没躲过闵于安的眼。
小公主笑逐颜开,也不戳破,心想鱼儿终于上钩,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指日可待了。
不枉我费尽心思寻了好闻的熏香。
青葱细指掰开一片橘子瓣,送进嘴里。
文人雅士视用手进食为粗鄙之事,可,无意识注视着小公主的人,呆呆地想,小公主吃什么都是这般优雅好看。
耳边传来喧嚣声,外间之人嬉戏打闹,笑声传递过来。
诸多声音之中,容初不好意思却难掩笑意的嗓音格外清晰。
萧启不由发怔,她好似从未听过阿姐如此放松的言语。阿姐一直都是沉稳有度,教着她各种为人处事,她是她身后的支柱。
而今阿姐也能够这样轻松写意,与人相谈甚欢,不用担心安危生计,也不必背负各种重担。
真好。
若这天下,一直都这样太平该多好。
没有争强斗狠的敌人,不用被逼着拿起武器抵抗,兵丁们不用担心自己每次上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又或者是不是会缺胳膊少腿。
她所重视之人都能活得快活,该有多好。
***
船尾,三个人静静站着。
小丫鬟守在自家小姐边上,与容初相对而立。
同行之人很有默契地把船尾留给了她们,没去打扰这似乎有戏的两人,当然,不包括小丫鬟。
小丫鬟一时觉得有些尴尬,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进去。
她自进了府,就跟着林含柏,一直不太能够理解,大将军的女儿怎的成日窝在家里,不是习武读书就是在院中枯坐,心静如水,波澜不惊,一点没有武将家后人的气派,居然都不出去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