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华冷冰冰:“荒唐!”
他一生气,又咳嗽起来,云升公主只好耸肩,不气他了。
她转移话题:“你看我管理的无极之弃不错吧?人、妖、魔都在街上走,大家没有一见面就动武……”
棠华凉凉道:“我倒是见我们一路走过来,不少魔蠢蠢欲动,盯着你半天。他们想暗杀你呢,姐姐。”
云升摆手,说什么一切刚开始,过犹不及,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她要说服自己弟弟,便引着棠华去看更多的。但她目光忽然一闪,看到了那边吵嚷中的人群中有什么动静,妖气森然。她心里一咯噔,怕那边动静让棠华好不容易对妖魔建立的好感荡然无存,云升道:“走了这么久,你们肯定饿了累了吧?我去买点我们这里的零嘴儿给你们。”
棠华来不及阻拦,他姐姐已经走了。
棠华当然能猜到云升公主要去做什么,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但同时,他也因云升公主的行为而目露深思,他望着四周,那些身带魔气的魔修从旁边趾高气扬地走过,尾巴都收不好的妖族结结巴巴地做生意……
这里氛围,奇怪又和谐。
难道三族真的能和平共处,而不损害人族利益?
一阵冷风过,拂起人衣袍。凉意过颈,棠华低头咳嗽起来。下一刻,一身毛绒绒的长裘自厚披在了他身上,温暖骤然袭来。伴随着的,还有女子身上的幽香。
棠华身子僵硬,向自己身后半步看去。
那位温婉多余的玉家姑娘身上的裘衣不见了,露出烟蓝色的衣裙,摇摇如海妖般好看。这玉家姑娘对他仰脸,温柔道:“殿下身子不好,多穿点吧。”
棠华语气古怪:“……你将你的氅衣给我披上?”
——一女子怕男子冷,把氅衣披给男子穿?
他可是修士!
她不过一凡人!
玉无涯眼睫眨了眨,没听懂太子殿下的震惊,她还轻轻柔柔地竖起一根手指解释:“公主殿下不是说了吗?在这里,我们体质都是一样的啊。殿下也是凡人之躯,我怕殿下生病了。”
她微笑:“我身子骨比殿下好,理应照顾殿下。”
棠华:“……”
他手指了她半天,目光凉澈。他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说,拂袖而走。玉无涯赶紧跟上他,心想太子殿下果然高贵冷傲难讨好。
她心中微怅然,连之前生起的“原来我们都一样”的小小雀跃火种,也在心头熄灭了。她袖中的金鼎龟爬出来,细细地在她手指上咬了咬,安慰她。
玉无涯低头和自己的小龟四目相对,正要笑时,冷不丁吃痛一叫,撞上了身前青年的后背。
玉无涯捂住鼻子后退:“对不起殿下……”
棠华声音温凉:“你看。”
他侧脸如雪,如苍山。玉无涯看得出神,又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手掌心。他五指摊开,手掌朝上,一小簇烟蓝色的水从他手掌上跳出来。
那水缩成一团,在他掌心跳跃,反射着四周的灯火光,迷离绚丽。
玉无涯看得怔住:“真好看。”
太子棠华道:“你看,我们还是不一样的。”
——他有修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外放法术;玉无涯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无极之弃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区别,但他们本质是不一样的。
他希望这位玉姑娘清醒些。
棠华说了半天,却不见玉无涯有反应。他微蹙眉,心想玉家是朝廷极大功臣,玉姑娘若是被自己弄哭了,就不好和玉家交代了。他无措地抬目看她,正想对自己的无情进行补救,却见玉无涯目光穿越他手心的水团,看着的并不是他。
玉无涯一把拉住棠华的手腕,目光如火一般点亮。
棠华因吃惊,手掌上的水团一下子消失了,“噗嗤”两声,一团水溅了他手掌一片,打湿了他衣袍。他看着自己手腕被玉无涯扣住,玉无涯眼睛亮晶晶:
“殿下,那是不是姜姑娘?她旁边的是……张公子吗?”
棠华一听,便道:“魔女与堕仙?他们胆敢现身!”
他目生警惕,正好喊人监督那二人,他身旁的玉无涯却抓着他往前走,还向那边挥手:“阿采,阿采!我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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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听到有人唤她,正要去看,旁边重明忽然说:“我感觉到师妹的气息了。”
姜采很久没见辛追,也有些挂念她在梦中世界是否平安:“辛追妹妹上岸了?我们去看看。”
重明撒娇:“那你带路。”
鲛人追,趁着无极之弃热闹的这一夜,偷偷上岸了。她在蒲涞海中时,听妖物们互相传言,说无极之弃这个地方,妖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岸,不用担心被猎捕,被围杀。
阿追是一个警惕心很强的鲛人,虽然听很多过路的妖那么说,但她一开始并没有信。后来,她听到很多人说起“云升公主”,她躲在海水里,差点被吸入那一闪而过的“时光长河”时,云升公主的名号正是最响的。
阿追犹豫很久,便在海中一点点游近大陆。离陆地越近,她便听到更多关于云升公主的事迹。
大家说她如何宽厚,对人、妖和魔如何公平。生存在海中的妖族们传唱着这位公主殿下的事迹,说她是最了不起的人族。阿追听得开心了,挣扎许久,她偷偷上了岸,想来无极之弃看一看。
这里这么热闹!
鲛人追不知道这时是人间的七夕,她只是天生喜欢那些亮亮的灯,亮亮的光。但是这里人很多,她仍是怕人,躲着人走的时候,她稀奇地看到街上有很多妖,那些妖敢和人吵架,好大胆。
阿追有了勇气,就化出人形,也正大光明走在街上。可她才化出人形,就被包围住了。
一群人围着阿追,叽叽咕咕。阿追挺直腰板,私下的时候有多怕人,一群人包围的时候,她就有多勇敢、桀骜。这小鲛人翻着眼皮,大声道:“怎么了!我就是妖,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为首的人修指着她湿漉漉的一身,一言难尽:“坦胸露腹,衣不蔽体,有伤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