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宁停顿了一下,才冷淡道:“我去看看。”
赵长陵还没问张也宁要如何去,眼前的这空间裂缝都关不上。他就见张也宁长袍一挥,掠上半空,飞到了裂缝面前。
寒风猎猎,袍袖如灰雪。张也宁清隽冷寒的眉目,被那门前的魔气映出莹莹之光。
咒术自张也宁口中低喃出,一重道法以他为中心,罩住那空间裂缝——
“太初有道,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未形。生死逆转,此为生门!急急如律令,破——”
庞大浩瀚道法环绕,空间裂缝飞速旋转,重重叠叠的符咒之光,让赵长陵看晕了眼。赵长陵承受不住那符咒的繁复而向后退,只见得光华涟涟,一重光雾笼罩住张也宁,瞬间将张也宁吸入了其中——
生死逆转,生门变幻位置,在此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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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万千生死。
当每一个魔疫附身而来,姜采都要将他们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她在每一段记忆中都失去自己的记忆,跟着他们的记忆去经历。第一次可以保持道心,第二次、第三次……
无数次苦难袭来,人间之悲皆要承受。
她的道心开始不稳,开始被仇恨覆盖。这样的人间,这样的修真界,还留着做什么?
天道太过公平,便对尘下的每一个蝼蚁个体,都显得不够公平。姜采去经历那些魔疫经历过的,和他们一样,被人剔骨割肉,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有时饥饿至极,还要含着眼泪问能不能分一碗人肉……
麻痹、痛苦、绝望。
万死无生,何不入魔。若是获得力量,若是有能力将这个世道尽数杀尽……所受之苦,应当全都可以结束了吧?
姜采手中剑出,当她在经历中忍不住要动杀念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清清泠泠的声音,如月光般,从记忆之外响起——
“姜采。”
“姜采,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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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坐在枯树下,背靠着坍塌的宫壁。她眉目间魔气重重,身上魔疫将她包围。她闭着目,泪水落在脸上,周身气息皆透着衰败、死气。
她的道心已经不稳了。
一道又一道清光落在她身上。
周围魔疫们恶意的笑声越来越大,但是她面前的人,并未停下。
姜采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跪在她面前的青年。她眉目上的魔气入体而不灭,带给她持续不断的伤,并要占据上风而压下她的道心。她唇角向下渗血,血也是乌黑的,如同服了毒一般。
她抬起来的手腕被握着,她怔忡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青年。
他身上的灰色道袍晦暗无比,并不明亮。他看过来的眼神也清淡无比,并不热烈。但是他跪在这里,握着她的手,她再见不到这样皎洁的明月了。
张也宁蹙着眉:“稳住心神,我带你走。”
姜采握住他的手。
张也宁向她看来。
她说:“我不能走,我以身侍魔,已然开始,中途停下的话,只会前功尽弃,我情何以堪。”
张也宁:“你道心开始破碎了,你修为不够,强行渡化,只会害了自己。”
姜采垂下眼,道:“侍魔总是如此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敢说自己坚持不住。”
张也宁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她专注地看着他,她心神依然刺痛无比,体内已经进去的魔疫冲击着她的神魂,他们不断在她体内叫嚣——
“杀了他,杀了他!
“他是最有希望成为仙的那个,你成不了仙了,他凭什么还可以?”
“长阳重明,剑元不群。你已堕魔,你已身在泥沼,他凭什么一尘不染?拉他一起下来!”
“杀了他,得到他的先天道体……你就还有成仙的机会!”
“这里是无极之弃,你杀了他也没人知道。”
无数吵嚷冲击姜采的神魂,她道:闭嘴!
张也宁看她面色颓然,气息时强时弱。他知她状态很不好,他道:“那好。”
一重魔疫要进入她体内,张也宁伸手去碰,却被反应过来的姜采弹开。她握住他手腕,紧扣着,不让他碰到。
张也宁:“姜采!”
姜女喃声:“别下来。”
张也宁:“……”
她眼中泪滴落,是受之前魔疫经历的影响。她很难稳定自己的状态,能做到的,便是面无表情,藏住所有痕迹。泪水不断滚落时,她声音很低,也许在喃喃自语:“泥沼太脏,你别下来。”
张也宁怔看着她。
她无精打采、没有前因后果、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句,他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的心重重一跌,跪在了她面前,只怔怔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