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黑云袭来遮住太阳,阴风骤起。
那些跑到村口的,呼啦啦去了,呼啦啦回来,去的时候还带着希望,回来以后就只剩下了绝望。一群人推搡着聚在村子中间宽敞的村路上,沈灵雨不防,也被一路推挤了过来,所幸有许砚拉着,才没有像其他一些没站稳的人一样,被生生踩死。
许砚扣住沈灵雨的腰部,两步跃上了街边一栋房屋的屋顶。沈灵雨四处张望,没有寻到景慕青的下落,她很担心。
天空中回荡着王琨的声音,他蛊惑着村民们:“来啊,杀啊,杀了你们身边的人,谁下手够狠杀人够多,谁就有资格跟随鬼王成就宏图霸业!谁要是敢反抗于我,呵呵,你们看看赵国全!”
村民四处寻找,很快便从一片或黑或白的脑袋中,发现了一坨鸡毛掸子。
赵国全正发着愣,听见王琨这么说,吓得朝半空直摆手:“不要!王琨!不要杀我!我家有钱!我家的钱全给你!”
他的话没有起半点效果,只见他的身子忽然一僵,人就倒下去,直直砸在跟前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吓得怪叫一声,想退又被一堆人挤着无处可退,只好硬着头皮接住了赵国全。
赵国全的头往上一仰,沈灵雨瞧见他的脸,吓得几乎要喊出来——赵国全死了,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阴风之中,天上有雪花飘落,李村村民们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比阴云更让人觉得压抑的,那是死一样的灰色。
只一瞬,有个穿蓝棉袄的男人怪叫着逃命一样,推开眼前碍事的村民,沿着路跑出去,他的身后跟了一个手持斧头的秃子。蓝棉袄体力不急秃子,很快就被赶上,秃子挥舞着斧子三两下就把蓝棉袄砍死在血泊之中。
人群之外,秃子跪在地上,冲着天空大喊:“我这样可以吗?”
王琨笑笑,说:“很好,就是这样,你以后就是鬼王的手下了。作为奖励,我赏你一瓶蕴藏修道之人十年功力的寒香丸。”
秃子低下头,再抬头,手里边多了一只瓷瓶。他举高瓷瓶,呲牙朝村民们乐乐,又像是怕被抢走,赶紧打开瓷瓶把里面的药一股脑倒进嘴里。从他吃下药到他脱掉上半身的衣服跳起来,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那秃子仰天大笑,高呼:“我不怕冷了!我是半个神仙了!”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呼啸的冷风和飘落的片片雪花下,秃子光溜溜的膀子让村子里疯成一片。
以往有仇的,摩拳擦掌,循着彼此,骂骂咧咧自往对方的要害处招呼。素来有怨的,挤出人群去寻得力的凶器,借机报仇。
沈灵雨站在房顶望着,心沉到了谷底。她有心阻止,眼下的情况,早已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她阻止不了,许砚和景慕青亦然,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两个身手再强,架不住一整个村子的杀人杀到红眼的亡命徒。
“王琨这是要养蛊?”
“不,”许砚说,“他只是想让村民们自相残杀,这些人到最后一个都不会被留下。”
底下,开始有人看见鬼魂,沈灵雨眼看到有死去的婴儿从地里窜出来,腾起身子直奔一个看愣了的妇人。它疯狂地抓挠她的脸,撕扯着嗓子问她:“为什么要打胎?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子?”
没有人顾得上去救那个被挠烂了脸的妇人,哪怕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正乱叫乱喊,软着腿在地上往前爬,一行黄色的液体从他身底下流出来,拖出一条很粗的线。很快,那个吓得尿出来的丈夫,被逃命的村民踏了几脚昏死过去。
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开,黄色的土地上鲜血腾起白色的热气,地上的热气与天上雪花相逢共舞,旋即被人踩烂碾碎。
夫妻之间,临难各自飞,互相抢夺着行李钱财,用最粗鄙的话大骂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父子之间,没了以往的纲常伦理,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复存在,厮打着要对方的命。凶残的越发凶残,生得柔弱的只顾着逃命。
很快,这场厮杀的目的就由保命变成了泄愤。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谁家跟谁家都多少有过摩擦,此时这些小摩擦被无限放大,村民们厮杀着,再没有人像开始那个秃子一样询问王琨自己是否合格。
许砚一指远处一棵大树,方才那个得了寒香丸的秃子正在往树上爬。他说:“这个人有问题,王琨不可能有隔空赐物的本事,寒香丸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抓到他,就能知道王琨的下落。”
说罢,许砚就要从房顶跳下去,被沈灵雨一把拉住。她的手脚发抖,眼神却是坚定的。
回过头,许砚笑着对她说:“我不会有事。”
沈灵雨蹙着眉,不肯放手。见他坚持,她想了下,说:“我把御风诀告诉你。”
许砚应下,沈灵雨附在他耳边将御风诀念了一遍,又扽着许砚的袖子,让他念了一遍。确认许砚已经背下来,沈灵雨才放开手,由许砚去。眼看着许砚使用御风术向秃子那边去,沈灵雨左顾右盼,怎么也找不到景慕青的身影。摸出手机,又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沈灵雨慌了起来。